六

李承胤推门而入顾雨莞坐在床榻上的身子晃了一晃。

他将喜帕挑开，手指碰到她肌肤之时，发现她颤栗的厉害。

“害怕？”他将她揽入怀中，嗓音轻柔，细细密密地抚摸她鬓角的发，缓缓问道。未待顾雨莞回答，他便接着睡道，“你的夫君是当朝太子，你……什么都不用怕。”

红烛燃尽，一帐鸳鸯。顾雨莞眼睛瞪大，直愣愣地盯着房梁，嘴唇微微颤抖，眼角有泪滑过。

有时候她在想，所以的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等到她梦醒，她爹爹会笑呵呵地摸着她的头让她要听话，她也依旧双腿完好爬在梧桐树上喊树下经过的程梧之“师弟哥哥。”

可枕边人那平顺的鼻息告诉她，这并不是一场梦，这是一场最残酷的现实。

太子府院姬妾众多，李承胤并不常去顾雨莞的心梧小筑，只是命人在她院子里辟了一块地造了一畦小池，源源不断引入山上的温泉水，使得那一方天地温暖如春。周边种满漫漫梧桐，四季常春。

顾雨莞觉得此事颇费周章，便劝他道，“太子殿下，您不必如此。”

“眼前绿荫片片，看着舒爽，如此而已。没有别的什么。”

她便不再多说了。

而后，顾雨莞同程梧之在太子府有一次短暂的相见。李承胤为笼络朝臣，在太子府设下酒宴，程梧之自然也是在列的。

席上，一个七品郎官对着顾雨莞说，“雨夫人容貌绝艳，想必舞姿也很倾城。不知，下官今日可有幸一见？”

顾雨莞脸色煞白，拿着酒杯的手也不大稳。陆悠悠嘴角噙着个若有若无的笑，若非有她授意，区区一个七品官郎何以如此胆大，顾雨莞心下了然。对面的桌脚动了一动，程梧之的手被陆悠悠紧紧的摁在桌上，他眉头拧起，面露焦虑。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主位之上的李承胤，他眼睛眯着只留了个淡淡的笑，却并不说话。她想，他不过是在看戏罢了。

嘴角扯了个苦笑，低头缓缓起身，耳畔却传来李承胤不疾不徐的声音，“本太子现下只想听曲，传歌姬吧！”

他拿起酒盏，饮了口酒，视线环绕一周，终是落在那七品官郎身上，他慌忙行了个跪礼，讪讪退了下去不再多嘴。

酒席散去，程梧之避开众人，追上顾雨莞。

“程大人，有什么事情么？”顾雨莞目光悠远，神色从容。

“你……”他犹豫了很久，才接着问道，“过的可好？”

顾雨莞唇边勾起一个冷冷的笑，“若程大人觉得是好的，那便是好的。”

说罢，转身离去，却被揽入一个深深的怀抱。

她用力挣扎，想要将程梧之的手掰开，可他却将她箍的更牢。

那宽厚的手掌曾是她此生唯一的依恋。

“莞莞，就一会儿，好么？”他嗓音暗哑，那样悲悯苍漠，她的心终是软了一软，不再挣扎。

沉晔池边明黄衣衫的一角露出，绘有龙纹的云靴终是隐于一片脉脉竹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