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卿终于如愿披上了大红嫁衣,乘八抬大轿,踩十里红毯,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人。
轿帘半掀,她抬首,声音轻得像风:
#柳卿卿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
那男子低头,掌心包住她微凉的指尖,嗓音低沉而笃定:
#呼韩邪 自然。
7890603阿嫱,你将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
柳卿卿微微颔首,大红的盖头缓缓落下,掩住倾城容颜。
她于幽暗里阖眼,无声地问:
#柳卿卿 母亲,我将以大汉公主的身份出嫁,将成为那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也将留名史册。
柳卿卿这样,你……可愿祝福我?
柳卿卿我终是如你所言,什么也未曾得到。
柳卿卿抓在手里的,会掉;放在心里的人,会忘。
柳卿卿母亲,为什么你说的……都是对的呢?
锣鼓初响,轿身轻晃。她扶着他的手腕,踏上凤锦流苏轿,回身坐下。
斜角里,一面玉面琵琶静静候着。她抱起,细细抚弦: “铮——”
难听如斯,弦音嘶哑,像谁在哭。
指尖一颤,殷红血珠滚在羊脂玉板上,艳丽得刺目。
她垂眉盯着那滴血,低低地笑:
柳卿卿呵……再红,也红不过那人亲手为我描的朱砂。
轿外,帝王十里相送,百姓夹道,唢呐震天;轿内,她抬袖轻轻拭去眼角水痕:
#柳卿卿 莫要让眼泪花了这盛妆。
十日,婚队迤逦出玉门关,风卷尘沙,吹得轿顶流苏猎猎作响。
呼韩邪掀帘,伸手扶她:
#呼韩邪 阿嫱,来看看吧!
呼韩邪再看一眼大汉的万里河山。
柳卿卿依言撩开盖头,举目回望。
城墙巍峨,旌旗半卷,黄沙漫漶,天地寂寂。
她轻轻吸了口气,像是要把故国最后一缕风也藏进肺里。
呼韩邪却望着她:心爱的姑娘头戴鎏金凤钗,玉珠清透,唯有一支碧簪格格不入。
他伸手,温声问:
#呼韩邪 阿嫱,这也是你母亲留下的么?
碧簪被抽走,柳卿卿心口蓦地一空,下意识夺回,声音先一步出口:
#柳卿卿 不是。
她攥紧那簪,指节发白,大口喘气,仿佛攥住的是一条即将溜走的命。
半晌,她抬眼,望向愈发遥远的城池,声音平静得可怕:
#柳卿卿 不过年少偶得,见之欢喜。
柳卿卿如今我有了这许多阙钗首饰,它……已什么都不是了。
话音未落,她扬手,碧簪划出一道翠弧,无声坠入尘沙,转瞬被风掩住。
像某段无人知晓的旧事,被生生埋进大漠。
她转身入轿,大红帘幕落下,隔绝了天光。
闭目,她听见自己心底那句决绝的低语。
#柳卿卿 霍舒珩,你要记得,你未娶时,我已嫁。
柳卿卿是我柳卿卿不要你,是我不舍荣华富贵,是我情薄,是我负你。
柳卿卿是我先放手,所以……不伤心,不痛心。
不一会儿,呼韩邪掀帘入内,带着异域风霜与滚烫笑意。
他展臂,将他的新娘揽进怀里,嗓音低哑而满足:
#呼韩邪 阿嫱,从今往后,草原的风雪有我替你挡。
柳卿卿轻轻“嗯”了一声,身子柔顺地靠过去。大红盖头下,泪却无声滚落,一颗颗砸在绣金嫁衣上,晕成更深的红。
她不敢哭出声,只任那泪顺着下颌滴进领口,烫得肌肤生疼。
轿外,鼓声又起,迎亲的队伍继续向前。
向着无边的黄沙,向着未知的王帐,也向着她此生再不能回头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