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卿像只受惊的小鹿,讷讷地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霍舒衍身上独特的清冽竹香,却又被一丝酒气缠绕,仿佛在清醒与沉溺之间划下了一道暧昧的界线。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在心里小声地、反复地告诫自己:
柳卿卿霍公子他只是……只是多饮了几杯罢了。
柳卿卿醉话当不得真,卿卿啊,你切莫昏了头,莫要痴心妄想。
可即便是这样想着,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甜蜜还是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她慌忙垂下眼睫,生怕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能亲耳听到他这样说,哪怕是醉后的呓语,也足以让她感觉像偷尝了仙酿,幸福得快要晕眩过去。
那夜之后,霍舒衍身上那股短暂的阴霾如同被春风吹散,眉宇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明朗。
日子看似照旧,流水般平静,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两人依旧一个抚琴,一个作画,琴瑟和鸣。
但目光在空中不经意相触时,那瞬间的交汇,便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无法掩饰的涟漪,情意脉脉,欲语还休。
这日,莲花亭畔,晚风习习,吹动了满池荷香。霍舒衍轻轻握住柳卿卿的手,他的指尖微凉,却让柳卿卿觉得滚烫。
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郑重的温柔,响在她的耳畔:
霍舒衍卿卿,你需记得,凡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字字皆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霍舒衍先前未曾明说,只是……只是总觉得你还太小,我怕唐突了你,也怕你还不懂。
柳卿卿一听,心口猛地一紧,也顾不得羞涩了,急忙伸出小手攥住他的一片衣袖,仰起稚气未脱的小脸,嗓音带着急切的哭腔:
柳卿卿我不小了!我……我懂的!
可话一出口,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完全长开的身量,再仰头望向需要努力才能对视的、挺拔如松的霍舒衍,那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又像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漏了气。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和恳求:
柳卿卿……是,卿卿是还小。
柳卿卿那……公子,你能等等我吗?就等等我,好不好?
柳卿卿我……我会很快、很快长大的!我保证!
看着她这副急于证明自己、又害怕被拒绝的模样,霍舒衍的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他指尖微微用力,回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霍舒衍傻丫头,若我不愿等你,又何必向你袒露心迹?
他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霍舒衍卿卿,你要快些长大,平安喜乐地长大。
霍舒衍然后,风风光光地,做我的新娘。
柳卿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狂喜之后,巨大的惶恐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
怎么可能呢?
她无比清醒地知道,霍府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即便他只是庶出,将来要娶的,也定然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个身似浮萍、命如草芥的乐妓罢了……
可即便理智如此警告,她的心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生出奢望。
夜深人静时,她常对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喃喃自语,仿佛在问早已逝去的母亲,又像是在问自己:
柳卿卿母亲,您看见了吗?女儿好像……找到良人了……
柳卿卿这偷来的温暖,这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幸福,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稍稍拥有一下下?
柳卿卿可是,为什么越是在幸福的时刻,心里就越是害怕?
柳卿卿怕这一切只是大梦一场,怕醒来后,依旧是孑然一身,满目荒凉……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