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女士槭杪,你在北京过得还好吗?
林槭杪挺好的呀,我们杨女士和老林怎么样呀?身体好不好?
电话那边的杨女士沉默了许久。
林槭杪怎么了杨女士,说话呀?
林槭杪察觉到不对劲,也不敢继续催促。
杨女士你爸爸......刚刚走了。
杨女士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喑哑,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她的话语很轻,却似一记重锤,直直地砸在林槭杪心上。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杨女士到底在说什么,耳朵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将她的脑袋撕扯得四分五裂。短暂几秒后,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电话那头杨女士沉重的呼吸声。
林槭杪走了?什么意思?
杨女士他出事了...没能救回来...
林槭杪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林槭杪我们老林……怎么会出事呢?
她颤抖着开口,声音里满是自我欺骗的侥幸。她紧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希望能从杨女士的回应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哪怕只是一个安慰的谎言也好。
杨女士今天早上,他出了车祸。
杨女士那辆大卡车…… 一下子就把他的电瓶车撞翻了,人当场就……
杨女士的声音只剩下哽咽,带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后面的话已经完全说不下去。林槭杪在电话这头好像看到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这一刻,杨女士平日的坚强彻底崩塌。
林槭杪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不可能!
林槭杪你是不是联合老林骗我回南江,是不是记恨我一个人跑去北京上学?
林槭杪我现在就回来,我现在就买票回来!
她对着电话大喊,手紧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的痛苦像火一样燃烧。
手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老林,那个总是笑眯眯、把她宠上天的爸爸,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她想起老林送她来北京上学时,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想起老林每次打电话都叮嘱她要吃好、穿暖,想起她每个月都要给老林撒娇打电话讨要生活费……
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寝室,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可她却感觉不到温暖。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蜷缩在后座,放声大哭。
司机姑娘,你这是咋了?要去哪儿啊?
她哽咽着,脑海中一片混乱,半晌才吐出四个字:
林槭杪坤音娱乐。
在崩溃的时刻,她下意识地想要去一个能让她感到些许安慰的地方。坤音娱乐,一个有灵超和她的爱豆的地方,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寄托。
车子停在了坤音娱乐公司门口。她望着公司大门下方白色的广告牌印着“QIN's 坤音娱乐”几个字,泪水模糊了视线。
此时的她,满心都是失去爸爸的痛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岳岳正巧从里面走出来倒垃圾,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走过来:
岳岳PINKRAY槭杪?
岳岳PINKRAY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课吗?
岳岳PINKRAY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岳岳眼神里满是担忧,伸手想要扶她,却又怕唐突了她收回了手。
刘欣和木子洋听到动静,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林槭杪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声音沙哑地说:
林槭杪岳哥,洋哥,思达...
林槭杪我家出了点事,这几天我要回家一趟。
林槭杪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先别告诉灵超。
她一方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灵超,另一方面又渴望能有个人倾诉心中的痛苦。
木子洋KWIN到底咋了?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
木子洋走上前,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关切。
林槭杪我的爸爸…… 早上去世了。
她咬着牙,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从嘴里吐出,都像是在撕裂她的心。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再也无法假装坚强。
木子洋KWIN什么?
岳岳PINKRAY什么?
刘欣LilStar什么?
三人同时发出惊呼,脸上满是震惊与同情。
木子洋向前一步想要拥抱她,手伸到一半又犹豫地停住,似乎怕触碰到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木子洋KWIN小妹,你别一个人扛着,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自己。
林槭杪可是哭有什么用?我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她崩溃地大喊,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汹涌。
林槭杪我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上学?要是我在他身边,说不定他就不会出事了!
林槭杪他这一辈子都过得那么辛苦,还没享过福,就……
她泣不成声,身体因为过度悲伤而剧烈颤抖着。木子洋不再犹豫,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木子洋KWIN小妹,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
木子洋KWIN伯父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哭了好一会儿,她渐渐缓过神来,抽噎着说:
林槭杪洋哥,灵超现在训练那么紧张,先别告诉他这件事,我怕他分心。
木子洋KWIN你怎么总是先想着别人呢?
木子洋KWIN你现在这个样子,小弟知道了肯定更担心。他要是知道你这么为他着想,肯定也希望你能先照顾好自己。
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与责备,声音却温柔得让人想哭。她低下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心里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可她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灵超。
在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无助与迷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
——
叶明月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
江槐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江槐像一阵风刮过来,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大大咧咧的笑容,可眼神里的关切却藏不住。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
江槐欸,你们可别误会啊!我就是想着你们都走了,这北京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没啥好玩的了,我跟着去凑凑热闹而已!
江槐真的,就只是这样!
说着,她还夸张地耸了耸肩,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林槭杪,像是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林槭杪太了解江槐了,她向来嘴硬,不擅于把关心直白地说出口。
平日里,她总是嘻嘻哈哈,像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可每当林槭杪遇到难处,她总能第一个察觉,然后用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方式陪在她身边。她表面上找着各种借口,实际上,是怕林槭杪独自沉浸在悲伤里,无人倾诉、无人陪伴。
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总能在不经意间,恰到好处地给予温暖。
——
凌晨十一点的街道像被抽走了灵魂,林槭杪拖着行李箱的滚轮声在空巷里格外刺耳。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晕裹着她的影子,在斑驳墙面上拉扯成破碎的网。
推开家门时,空气里还凝滞着消毒水与白菊混合的冷腥气。她踮着脚走向主卧,老式地板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呻吟。月光从纱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床上那具蜷缩的剪影 —— 母亲杨女士瘦得像被抽去了筋骨的蝴蝶,往日饱满的面庞凹陷成嶙峋的山壑,连睡梦中都紧攥着父亲的羊毛围巾,指节泛着青白。
林槭杪蹲下身,指尖悬在杨女士嶙峋的肩骨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记忆里那个总把红烧肉夹进她碗里的温暖掌心,此刻竟比床头柜上的遗照更显遥远。
她缓缓走到床边,拿起被子,轻轻为杨女士盖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怕碰碎一件珍贵却脆弱的瓷器。随后,拖着像灌了铅般沉重且疲惫的身躯,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里,杨女士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喊着爸爸的名字。林槭杪慌乱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就往她房间冲去。黑暗中,没注意门边的椅子,磕到膝盖处,但她全然感受不到疼痛,只一个劲往屋里跑。
杨女士坐在床上,眼神惊恐而空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林槭杪几步上前,紧紧抱住她,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杨女士直勾勾盯着虚空,睡衣被冷汗浸透,眼神却比窗外的夜色更空洞:
杨女士槭杪,我刚刚梦到老林了。
杨女士你爸说...
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杨女士他说女儿还没穿上嫁衣...
林槭杪杨女士!
林槭杪死死抱住那具单薄的躯体,眼泪砸在母亲肩头,
林槭杪他在天上看着呢,看我们好好活着。
母女俩抱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悲痛都宣泄出来。
她摸着母亲后颈凸起的骨节,
林槭杪杨女士,你说人走了会变成星星吗?
窗外闪电照亮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两人沉默着看雨帘在月光里翻涌,直到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中,杨女士终于轻声说:
杨女士会的,你爸一定在最亮的那颗星上,看着他最骄傲的女儿。
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渐渐地,她们哭到没了力气,身体软绵绵的,林槭杪就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明月一家赶来探望她们。舅舅一进门,就忙着张罗爸爸的丧事,他的身影在屋内来回穿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宜,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沉稳与担当。舅妈则一头扎进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明月走进房间,坐在林槭杪和杨女士身边,轻声安慰着她们。
出殡那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也在为爸爸的离去默哀。现场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稀疏的人群在黑白交织的布置中显得格外落寞。
黑白的挽联、白花,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空气都愈发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林槭杪胸前别着的那朵白花,纯净得刺目,在这段被悲伤笼罩、充斥着灰暗的日子里,她似乎都快遗忘了白色原本代表的纯洁与希望的模样。长久以来,泪水不断涌出又干涸在眼眶,模糊了视线,让她在这黑白混沌里,再也辨不清周遭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往来的人见了林槭杪和杨女士,都会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同情的神色,象征性地安慰几句。他们说着“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之类的话,可他们不知道,这些平淡而空洞的慰问,在母女俩千疮百孔的心上,只是徒增悲伤,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轻轻割着她们脆弱的神经。
老林的骨灰从火葬场运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那雨丝细密而冰冷,打在脸上,寒意沁入骨髓。杨女士原本局促不安而紧紧握着黑伞的手抖了抖,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林槭杪杨女士!
林槭杪惊恐地尖叫,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厉,
林槭杪杨女士!你起来啊!我没了老林,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她扑到杨女士身边,双手拼命摇晃着她,泪水混着雨水,肆意流淌在脸上。
灵超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来,现在是他休息的时间,林槭杪想都没想,挂断了电话,送杨女士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