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青灰色的墙壁上写满了字，深红色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洗涤变得模糊。薇拉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
玛尔塔余光瞥见，主动上前查看
她戴上从宿舍顺来的手套，伸出手沿着字抹了一下。
借着白炽灯发出的白光，她凑近嗅了嗅，神色逐渐严峻。
“是血。”
“每个字的深淡程度都不一样……”薇拉握紧拳头，看着这满墙的字。“是不是说明不止一天两天……不止一个人被关在这里。”
玛尔塔没有回答。
周遭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两人的呼吸声变得沉重。温度明明没有变化，薇拉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到底是哪里。”玛尔塔摘下一只手套，揉了揉眉心。“一点方向都没有吗。”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玛尔塔！”
来不及细想下去，薇拉突然拽过正在沉思的玛尔塔。
怒吼声从她们背后响起，玛尔塔回过头，瞳孔骤然缩紧
那是一个人，不，是怪物。它身上长满不属于人类的鳞片，粗大的尾巴横扫一片，放在地面上的椅子瞬间破裂开来。它的脸是畸形的，嘴角咧到后脑勺，尖细的牙齿上挂着红白相间的肉沫，红得发黑的舌头伸出嘴，沾上血液的口水滴落下来。
怪物见自己没有扑到人，情绪变得狂躁，但它没有继续追上去。只是不甘的甩甩尾巴，两只眼球使命瞪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吼——”
——
“咳……”
“它没追过来！”玛尔塔停下脚步，用力拽回仍往前跑的薇拉。“别跑了，再跑你会呼吸不过来的！”
薇拉怔怔地回过头，还没缓过神。
她不知道她们跑了多远，只知道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
她被吓住了，心跳像是骤停了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拉过玛尔塔是她下意识作出的反应。
“你怎么了。”玛尔塔双手捧起薇拉的脸。
薇拉喘着气，眼角泛着红。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见它吗。”薇拉声音微颤。“它在天花板上，在我们头顶上！它一路跟着我们！刚刚差一点！差一点你就没了！”
她不敢回想刚刚抬起头看到的画面，脑海里却不断浮现。
一开始薇拉并没有直接抬起头看正上方，而是看向了她们身后走廊的天花板，深蓝的天花板上明显有拖拉过的血印，像是把一个人从天花板上扯来扯去。她还在想他们是用怎样非人的手法将人绑在天花板上的时候，头顶传来令人发麻的吞咽声。声音很小声，传不进认真思考的玛尔塔耳里。薇拉却听到了，她浑身冰凉，一个不可细想的问题从她脑海里冒出。
为什么那些血迹，是鲜红的？
她像提线木偶一般，脑袋僵硬的抬了起来。
一刹那，薇拉手脚发凉，背上冒出冷汗。
那个怪物似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被发现，它身体屈起，准备找个好的角度，能一口咬下底下的人的脑袋。
而它对准的方向，正好是玛尔塔的位置！
——
“别哭，别哭……”玛尔塔搂过薇拉，用尽力气将女孩环在自己怀里。“我没事，薇拉，我没事。”
哭？
薇拉睁大眼睛，几滴晶莹的泪珠跟随着睫毛的颤动滑落。
啊，她哭了
可为什么？
不，不应该这样的。仅仅只是被怪物吓到了？从她记事起，她就再也没哭过，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不得不竖起硬刺，防备着所有人。
［“你真以为自己比得上你姐姐吗？克拉伊。”］
［“你不过是你姐姐的复制品而已。但也得是劣质产品吧？啊哈哈——”］
［“瞧瞧，我们说什么了吗你就哭？”］
［“噢克拉伊，我真希望你能懂事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站在你姐姐身边太碍事了？”］
［“克拉伊，别哭了。姐姐忙完再哄你啊。”］
“够了…够了！别说了……”
薇拉用力推开玛尔塔。时不时暗下来的白炽灯照在她惨白的脸上，那张精致的小脸早已挂满泪痕。
不应该哭的。
不应该想起来那些人。
自己太失控了！
玛尔塔会不会……觉得她爱哭？
薇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玛尔塔深邃的眼睛。
“我……”
“薇拉。”
薇拉红润的双唇微微颤抖。
“别推开我……”玛尔塔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薇拉咬紧嘴唇，促使自己不发出哽咽声。
“你不好奇吗，玛尔塔。”
薇拉用手抵住玛尔塔的肩膀，借着垂头掩盖住眼底的悲伤。
“其实我很想问，在庄园大厅里听到那群人说的话。你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你从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身世。”薇拉道。“我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我对于你来说，是一片空白。”
玛尔塔神色平静地拍着薇拉的背，像是在为她顺气。
“也对，我和你也只是炮友。”薇拉摇了摇头。“反正咱俩也就是上个床就完事的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玛尔塔愠怒。
“那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们口中的人一模一样，为了一点名利抛弃尊严。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就是那种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自己的身体。
薇拉用力拽紧玛尔塔身上的布料，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挤压变得发白。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撕碎了般生疼。
耳边没有回应声。薇拉痛苦的闭上眼睛。
果然，自己逼的太紧了。
突然，她的手腕一紧。玛尔塔再次拥抱住了她。
“你放开……！”
“薇拉！等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了庄园，你讲什么我都听。”玛尔塔认真的说。“但是现在，我们要逃出去！”
她不想死在这里。
她还没带薇拉回去见家人。
她甚至幻想着和薇拉过同居生活，每天早上都能有一个早安吻，每天都能吃到薇拉做的饭。
她要带着薇拉离开这里，离开庄园。
“薇拉，我爱你。”玛尔塔垂头靠在薇拉软蓬蓬的头发上，喃喃自语。
怀中的女孩身体僵了一瞬。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
“嗒——嗒——嗒”
屋外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声音听着刺耳沉重，像是有人戴着铁链故意放慢了脚步。
低沉的嘶吼声逐渐放大。那个怪物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屋内的两人绷紧了身子贴在墙面上，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走了吗？”薇拉抹去泪珠，又恢复平常的仪态。
“不。”玛尔塔看着薇拉眼角的泪痕，舔了舔干燥的唇。“在我们门外。”
“哐哐哐！”
屋外的怪物明显急躁了起来，敲击门的速度快了许多。
屋内的玛尔塔从容的看着那扇铁门。
反正怪物也打不开门。
刚刚从那个长满鳞片眼皮子底下跑开的时候玛尔塔就很疑惑，为什么它不追上来？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是因为限制吗。这个游戏对怪物的限制。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怪物就无法攻击。但是游戏不可能这么好心，只会让玩家逃离一个魔掌又掉落一个深渊。
所以玛尔塔早就知道，这片地方将会有一个新的怪物。只是要怎么躲开呢？她在跑路的途中细细打量着周围。墙壁上长满青苔，墙角都有些发黑的印记。走廊上还停着几辆轮椅和几个吊瓶。
加上薇拉之前说的沾满血迹的床铺，深蓝色的天花板，破旧的白炽灯，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这里要么是医院，要么——
是精神病院！
玛尔塔看着满墙的血字，更倾向于后者。
在精神病院应该遵守什么？听医生的话，躺在床上不乱动，乖乖的被他们注射各种镇定药剂，闭上眼睛，然后等待着新的一天到来。
她选择了病房。
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玛尔塔轻轻一笑。
果然，她赌对了。
门外的怪物发出怒吼声，不断的扑打铁门。显然，它进不来。
薇拉也反应了过来。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玛尔塔，薄唇微微张开，来来回回几次，还是慢慢闭上。
玛尔塔见状，挑了挑眉。
“想说什么？”
“你，早就预料 了？”
“唔，算是吧。”
薇拉垂下眼帘。
啊，玛尔塔真的很聪明呢。
骤然，玛尔塔伸出手抱住了薇拉。
“你是个笨蛋。”玛尔塔叹了口气。“我不问你是我希望你主动说出来。最起码能让你敞开心扉。可你怎么就爱瞎想呢？”
“奈儿世家的谣言我不信你没听过。”薇拉抬起头。“贝坦菲尔的千金，名门部队的上校。玛尔塔，你怎么那么耀眼啊。“陷在泥泞中的我，又怎么配得上光芒四射的你呢？
”我不会逮捕你的，克拉伊。“
薇拉瞳孔缩紧，她震惊的看着玛尔塔 。
”你，你怎么……“
”克拉伊·奈儿。“
“我没说错吧？”玛尔塔笑眯眯地道。
克拉伊，还是薇拉？
玛尔塔一开始并没有在乎这个人长相。她说她叫薇拉·奈儿，玛尔塔也信以为真。可当她第一次把薇拉按在床上撩起那垂下的发梢时，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薇拉’有泪痣。
早在几年前她还没有入伍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和其他名媛参加下午茶聚会。母亲领着她见了另一对母女。那位女生被众多名媛围在一起夸夸其谈，而那个女生显然对这种场面十分熟悉。面上挂着一副温柔的笑容，不厌其烦的为其他名媛推荐奈儿世家最新的香水的由来。
母亲拉着自己到一旁，满脸欣赏地说。
“玛尔塔，你瞧。薇拉小姐是一个多么善良美丽有才华的淑女啊！年纪轻轻就调出了各种 香水。听说她最近新调发出的香水获得了伦敦调香大师的认可！”母亲双手交叉握拳，眼睛里像冒出了星星。“上帝。薇拉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
玛尔塔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中心的女生，对母亲的形容颇有些无奈。
两只清秀的猫眼，高挺的鼻梁，洁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瑕疵，甚至看不到一点毛孔。
唔，有那么夸张？
也正是那一瞥，玛尔塔才确定了在庄园自称'薇拉’的女孩，不是薇拉。
薇拉没有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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