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老夫人脸色铁青安静躺着,紧皱的眉头和床沿即将干涸的血迹,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施氏面无表情的望着老夫人,孟柔芝蹙眉为老夫人擦拭着脸颊,低垂的眉眼里隐隐透着期待。
夺走父亲的宠爱,破坏她和大皇子的关系,还害得母亲被父亲冷落许久,孟寒枝不过一个低贱的庶女,竟然几次三番挑衅于她,好在总算让她找到机会了!
想到孟寒枝今日过后的惨状,孟柔芝心情大好,对待老夫人愈加仔细。
孟寒枝一进去,施氏便端坐于正厅,孟柔芝立在一旁轻声哭泣,时不时地瞟她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施氏冷冷看着孟寒枝,不待她有何动作,孟寒枝便率先朗声道:“母亲,女儿替您教训了两个刁奴,母亲不会怪罪吧?”
施氏一怔,孟寒枝唤来人,两个婆子便被拉了上来,待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两人脸上皆有一个红色巴掌印。
施氏未料孟寒枝把这两个婆子给打了,霎时面色一沉,施氏身旁的一个嬷嬷神情冷峻,沉声道:“放肆!二小姐身为庶女,居然教训主母的奴仆,怎能如此无礼!”
孟寒枝施施然走到旁边坐下,对嬷嬷的话恍若未闻。
那嬷嬷原是施家世仆,跟着施氏嫁到孟家来时施家还赐了她施姓,多年来除了施氏老爷老夫人,府中人人对她毕恭毕敬。
施嬷嬷哪想到一个庶女也敢如此拿乔,在主母面前如此随意,立时柳眉倒竖:“不成体统!主母没叫你坐你如何能坐?!”
闻言,孟寒枝轻笑,端起茶杯浅饮。
丝毫不在乎施氏愈加阴沉的脸色,和孟柔芝恨恨的眼神。
施嬷嬷从没见过如此目中无人粗俗无礼的人,登时火冒三丈,三两步走到孟寒枝面前:“请二小姐立刻起身向主母行跪拜礼!”
孟寒枝抬眼望着施嬷嬷,随即侧头向小妍说了什么,小妍转身便离去。
见孟寒枝依旧不理自己,施嬷嬷怒骂:“区区庶女,见到主母不行礼?!粗鄙!”
孟寒枝倏地起身,施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
孟寒枝笑吟吟的盯着施嬷嬷:“那嬷嬷觉得该如何?”
见孟寒枝询问自己,施嬷嬷心里唾弃,不过一个庶女,还能翻天不成?
面上轻蔑的看了孟寒枝一眼,仰着头道:“请二小姐向主母行跪拜礼!”
孟寒枝依旧笑吟吟的看着施嬷嬷,向施氏行了跪拜礼,素心怒极,只得埋首。
见孟寒枝吃瘪,施氏面色稍霁,孟柔芝也不屑的笑着。
孟寒枝行了礼,侧首盯着施嬷嬷,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嬷嬷觉得我还应该如何?”
施氏看着孟寒枝奇怪的表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施嬷嬷未觉,见孟寒枝听自己的话十分受用,接着趾高气昂道:“接着向……”
“咚!”
下一瞬,只见方才站着的施嬷嬷已经倒在地上,孟寒枝压着施嬷嬷,手里握着什么,地上已经缓缓流出一片殷红,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施氏和孟柔芝已经呆住了,方嬷嬷吓得滚倒在地,周围的下人也不敢动弹,惊骇的望着。
孟寒枝死死盯着施嬷嬷的眼睛,恶狠狠道:“贱婢尔敢!我是庶女,你也不过一个奴婢,怎敢对我指手画脚?”
施嬷嬷早已吓破了胆,浑身抖如筛糠,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睁大眼睛求饶:“奴……奴婢,错了……小姐……小姐……饶……饶命,求求您……求求……”
吐出的话语支离破碎,孟寒枝轻笑,手用力一抽,又狠狠送了进去。
施嬷嬷惨叫一声,众人皆抖了抖。
施氏面沉如水,喝道:“来人!把二小姐拉开!”
孟寒枝抬头扫视,半晌,无一人敢动。
见施嬷嬷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孟寒枝握着的匕首又进去几分,仿佛看着一个死人,语气里杀意汹涌:“别来指教我,我杀你如宰蛇!”话罢还抬头望着施氏,施氏一惊。
一室寂静。
听到此话,众人才想起,这位二小姐之前在皇家狩猎场可是连碗口粗的蛇也能杀死的!
直到刚才之前,许多人还是不太相信柔柔弱弱的二小姐能杀死大蛇。
孟柔芝想起之前在狩猎场里的画面,突然有点后悔去招惹孟寒枝了,她就是个疯子!
素心也骇住了,见孟寒枝注视着她,慌忙递上手帕。
孟寒枝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黏腻温热的触感才从手上消失。
施氏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打杀自己的人,而且她看自己那一眼,明显就是连自己也想杀!
施氏暴喝:“还不快把施嬷嬷拉下去!”
“不用了,” 孟寒枝理理衣裙,有些遗憾裙子溅到血迹,“马上药王谷的神医就过来,让施嬷嬷躺着吧。”
淡淡的语气,仿佛“杀你如宰蛇”只是众人刚才的错觉。
小妍带着孟管家和元珩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
施氏又惊又怒,孟柔芝颤抖着手,一众下人面如土色,施嬷嬷呻吟着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而孟寒枝则泰然自若的洗着手,如果忽略掉她衣裙上的点点血迹,可能孟管家就真的觉得这场面与孟寒枝无关了。
小妍和孟管家呆愣着,元珩笑了笑:“孟二小姐。”
孟寒枝颔首:“劳烦元公子跑一趟了。”
元珩眉目具是笑意:“孟二小姐客气,咱们也算朋友。”
孟寒枝轻笑:“那小女子真是高攀了。”
元珩朗笑:“客气客气。”
见两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孟管家有些汗颜,腹诽:这场景还能客套?
孟寒枝对上首的施氏道:“母亲,听说祖母咳血,女儿便请了药王谷的元公子来看看,咱们一同去吧?”
施氏见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待一会儿孟寒枝谋害祖母罪名坐实,便温柔笑道:“寒枝有心了,有劳这位元公子。”
元珩弯弯腰回礼,众人便往里间去。
见孟柔芝魂不附体,孟寒枝拍拍孟柔芝,柔声道:“大姐姐,我们一起进去吧?”
孟柔芝突然被拍了一下,吓得惊叫一声,孟管家疑惑的看了一眼。
孟柔芝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好……好啊。”
孟寒枝又侧首对元珩道:“元公子,外间地上那位嬷嬷能不能也麻烦你看看。”
元珩想起外间的场景,眼里闪过一抹好奇,点点头道:“没问题,不知那位嬷嬷是如何伤到的?”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看着元珩戏谑的眼神,孟寒枝惋叹道:“大抵是嬷嬷年纪大了罢,不小心用匕首伤到自己,还伤成那副模样。”
众人一惊,心道:嬷嬷可真有本事,自己还能捅自己好几刀。
对上小妍困惑的目光,素心汗颜不已,垂首无言。
闻言,元珩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那这位嬷嬷还真是不小心。
里间。
“……这药方没问题,而是老夫人之前吃了某种改药性的东西,服下药后就产生与之相反的作用,才产生中毒之状。”
闻言,孟管家松了口气:“不是中毒就好,不是中毒就好,那元公子,这中毒之状可能医治?”
元珩道:“无需如何医治,只要不吃改药性之物就好。在下推测,老夫人应该是食用了苋红。”
一旁的茯苓,苓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苋红糕!”
两人疑惑的目光转而望向孟柔芝,孟寒柔芝大惊:“怎么会呢?老夫人一向爱吃我做的苋红糕,前几天都没事啊!”
元珩淡淡道:“前几日吃的少自然没事,如今日日吃,自然毒发吐血。”
施氏面色难看至极,孟柔芝又惊又怕,这怎么会呢?这,这明明应该是孟寒枝的药方有问题,怎么会……成了她的错?!
元珩疾笔写下药方道:“看在府上孟二小姐与在下是朋友的份上,就开一个安神养生的方子吧。若是真正用心照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
施氏和孟柔芝脸色愈加难看。
再看了外间躺着的施嬷嬷,孟寒枝与孟管家便送元珩出门。
孟寒枝朝孟管家微微欠身:“今日之事,寒枝添了不少麻烦,辛苦孟达叔处理了。”
孟管家叹了口气,像孟寒枝行礼:“二小姐客气。”
话罢,孟寒枝便转身回了琅古院,留孟达一人在原地。
孟达摇摇头苦笑: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老爷不在的日子,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