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也似的跑出了花园。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看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呼之欲出的呐喊——你他妈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
想不想要个阿姨顾家？想不想见阿姨的孩子？想不想跟他们好好相处？
什么他都是自己安排好的，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还有他顾及顾锡那个人的感受时说话的语气都让他不满、嫉妒。
这种排斥感像一面牢固的铁丝网横亘在他们父子中间。看似言语都能穿孔而过，可实际上密不透风。像是在那面墙竖立起来的一瞬间抽走了他们周围的空气，声音无法传导，动作无法达意。
他们早就无法沟通了。
鹿晗一口气狂奔了一个又一个街区，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回到他的家。把门关上，他倚着门大口地喘气，好似一条被海浪拍在沙滩上的鱼。因为缺氧，鹿晗的眼前被黑雾笼罩。速度极快的狂奔让他的脑神经错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些意识，屋子里的座机已经响了好一阵了。
他走过去，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鹿晗。”
“恩。”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本来鹿晗想说在看电视的，但是他们这里没有电视，“在玩游戏。”
“没回去吗？”
“没……”
鹿晗显然不愿意多提，吴世勋猜可能回去了，但过程不太愉快，所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们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鹿晗开了口，慌张地想要把这一瞬间来自吴世勋看穿他的沉默挤走，问：“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怕你孤单。”
“我朋友一堆怎么会孤单，恩？”鹿晗换上了他惯有的欠扁语气，“你鹿哥挥一挥手，狐朋狗友走一走。”
“恩，我鹿哥一向人缘好。”吴世勋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鹿晗本来想继续吹嘘的，提着一口气，现在却哽在了喉咙里。手上不自觉地拨弄了一下卷起来的电话线，抿了抿嘴，心里膨胀起来的欢喜怎么也压不住，留在声音里是闷闷的一声，“哦。”
“我爸妈已经睡了，他们没有跨年的习惯。你困吗？”吴世勋那边能传来一些行人嘈杂的声音，给他们的通话增添了一点年味。
他是在电话亭里给鹿晗打电话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离新的一年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困。一起跨年吧。”
吴世勋往投币口投了一个又一个硬币，寒冬时分，把身上的大衣裹了又裹，但贴着话筒的那侧脸颊是温热的。
这一晚，他们似乎说了很多事，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鹿晗记不清楚了。
在他困得快睡着时，窗外和电话对面都传来了烟花升至半空炸开的声响，而电话对面传来温柔的声音在这喧嚣中清晰可辨。
他说：“新年快乐，晚安。男朋友。”
像是回应一般，鹿晗抓着话筒，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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