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无雪
林晚星再次见到陆知衍，是在2023年的冬至。
北方的雪下得正大，鹅毛似的雪花裹着寒风砸在医院走廊的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她十七岁那年，攥着陆知衍的衣角哭出的泪。她手里捏着父亲的住院通知单，指尖冻得发僵，转身时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黑色大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带着清冽的冷意，和记忆里陆知衍身上的雪松味，分毫不差。
“晚星？”男人的声音比从前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林晚星猛地后退，撞得身后的金属长椅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抬头，撞进陆知衍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五年了，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眉骨更锋利，下颌线绷得很紧，可看向她的眼神里，依旧藏着她曾以为是“喜欢”的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此刻像淬了冰的刀，扎得她心口发疼。
一、旧巷的槐花开了又谢
2018年的夏天，林晚星是在旧巷的槐树下认识陆知衍的。
那时她刚搬来外婆家，抱着半人高的画架往巷子里走，却被突然落下的槐树叶迷了眼，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带着画架摔在地上。油画颜料泼了满地，靛蓝和鹅黄混在一起，像极了她糟透了的心情——父母在闹离婚，她被迫从市中心的重点高中转到巷口的普通高中，连带着画笔，都成了母亲口中“不务正业”的东西。
“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带着夏日午后的燥热，却很干净。林晚星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裙摆上的颜料。他的指尖很凉，触碰到她皮肤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男生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叫陆知衍，就住在前面那栋楼。你呢？”
“林晚星。”她小声回答，视线落在他白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画笔上——和她用的是同一个牌子，最冷门的炭黑色。
后来她才知道，陆知衍是巷子里出了名的“天才”，不仅成绩稳居年级第一，还拿过全国美术比赛的金奖。他常常在槐树下画画，画旧巷的青石板路，画巷口卖糖人的老奶奶，也画抱着画架、躲在树后偷偷看他的林晚星。
“晚星，你的色彩感很好，就是太怯了。”陆知衍坐在槐树下，把自己的画本递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正低头调颜料，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晚星的脸瞬间红透，伸手要抢，却被陆知衍按住手。
他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别躲，晚星，我想画你。”
那个夏天，旧巷的槐花开了又谢，落了满地的白。陆知衍会在清晨帮她占画室的位置，会在傍晚陪她坐在槐树下看夕阳，会把她画坏的画一张张收起来，说“晚星，这些都是宝藏”。林晚星以为，他们会像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一样，慢慢走，就能走到永远。
直到那个暴雨的夜晚。
林晚星抱着刚完成的画，想给陆知衍一个惊喜。她撑着伞跑到陆知衍家楼下，却看见他站在单元门口，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孩。女孩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甜：“知衍，我爸妈说，等你下个月生日，就把我们的订婚宴定下来。”
林晚星手里的画掉在地上，被暴雨瞬间淋透。画里的槐树下，两个少年并肩坐着，笑容灿烂。陆知衍回头，看见她站在雨里，脸色瞬间苍白。他推开身边的女孩，想跑过来，却被女孩拉住：“知衍，你干什么？那是谁？”
林晚星没有等他回答，转身冲进雨里。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冲散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听见陆知衍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可她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他眼里的犹豫，那样比直接拒绝，更让她疼。
第二天，林晚星就搬回了市中心。她没有告诉陆知衍，也没有带走那些被他称赞过的画。她把陆知衍送她的画笔锁进抽屉，把他画的她的画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母亲说：“晚星，你早该醒了，我们和陆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才知道，陆知衍的父亲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而那个女孩，是他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所谓的“天才少年”，不过是戴着温柔面具的富家子弟，而她，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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