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瓶

这是想你的第一万个钟头，我们去过的地方，想去的地方，都只剩下了凛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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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坠落在高速公路的水泥地上悄悄埋进缝隙里抬头。夜已经很晚了，不时穿越的车灯把面前的雨珠描摹得格外清晰。被车轮碾压的公路把溺进狭缝的雨露抛出来，溅起的水花很快又落回去。

今年的冬天来得分外的早，大概是末尾的季节也想你了吧。没有飘洒而下的雪花却带着零散纷呈的雨。每一滴雨水都凝着封动千年的冰寒，这个城市掉入万年后的冰河世纪。

窗外的雨势被风吹得找不到方向，侧过身子就落在我面前的玻璃上再又慢慢滑落下去。我没有关窗，任由风把雨滴吹进来丢在窗边那株植物的叶上。

今天好特别。我好像回到了最后见你的那一天。同样的大雨同样的哮风同样冷冽已久的空气。我好想你。

我预感着我们会在今天重逢。于是我打着没头没脑的猜想坐在办公桌前等你，忽然想起你还没来过我的办公室。我真是粗心，这么快就忘记了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亲自找到我的公司里来呢。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家的地址，我想甩掉这些繁杂的公务去见你。你一定会鼓着腮帮子睁着那双漂亮眼睛打我的趣，说我贪图美色不务正业。我就站在你面前乐呵着傻傻地抓着后脑勺那边的头发，嘴角咧开露出虎里虎气的大白牙。然后你会嫌弃地说我是傻瓜蛋，自己却也在笑话我的时候把调皮的大门牙暴露出来。我们互相打着对方的趣话。

可我真想告诉你我好想你。

你不要当成是煽情，这可是爱情啊。

好想你，每个雨天就发疯了一般想你。朴智旻都没有保护好你，我好埋怨他却也好羡慕他，他那么早就去见你。如果那个雨季我放手一搏拉住你，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我时常想如果那天我强行把你带走我们的未来会怎样。可是每一次都好难过，这样在一起的我们永远没有好结果。因为你永远不爱我。

金缪安，我很想你。我好想你。我想找到你，我想去见你。

敲门声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我怔怔地看着紧闭着的门，良久才反应过来。你知道吗？那个敲门声让我很开心，你离开以后第一次有那种难以言表愉悦的心情。

可是很快我就失望了，门口的职员看到我亲自来开门惊讶得合不拢嘴，低着头把她的文件递到我面前。

“这是这个月的出货记录。”

她软软的声音带着怯懦和娇羞。你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这样，你这个傻子每天大大咧咧地和我讲话。

田柾国“我知道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资料就把门关上。她一定像你一样在心里说了一百遍我的坏话。

外面的风真的很冷，隔着毛衫我都觉得冷。我的手好像也变得像你一样冰冷。我真怕在这个冬季见你时不能拉住你的手给你取暖了。

金缪安“喂我说！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你站在我家门口围着那条我见过的围巾朝我跑过来，因为担心两把伞相撞你扔掉了自己手里的伞，跑到我怀里气喘吁吁地抬头看我，眼里有些孩子气的抱怨。

田柾国“你在，等我吗？”

我克制不住激动和欣喜。我好想抱你，又害怕抱你。我担心你又消失不见。

金缪安“废话，不然我在等鬼吗？”

你从我怀里出来，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你的手好暖和，和以前不一样。

金缪安“你就不能早点儿回家吗？你都不知道我担心你。”

你叉着腰一边想要看着我一边又闪躲着我的眼神，好可爱。

田柾国“好。我一定会早早回家不让缪安担心的。”

我迷恋眼前的不切实际，因为我深爱你。是幻觉也无所谓。

金缪安“知道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你存心想让我生气是吗？”

我想你，又贪心地想让你留下了。

田柾国“你也是这么关心朴智旻的吗？我真嫉妒他。”

想想还是好难过啊。

金缪安“朴智旻？他是谁？喂，你不会怀疑我出轨了吧崽种！”

你忘记他的时候我还自找苦吃地想着你和他在一起的事。不过，你生气的样子还和之前一样，脸颊微微显着未熟透的苹果红，话语里都冒着火气。

田柾国“当然没有。我知道的，你最爱我。”

爱我，爱我们。只有我们。

你低着的眉眼浅笑，是为我的话而开心的傻包。

我伸出手想摸摸你的脸，这么久没见，你好像日渐消瘦了。

何子翎“田柾国！你清醒点！”

要不是何子翎今晚有份紧急文稿要交给田柾国审阅，他都要溺进幻象里了。自从金缪安离开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了这种症状。上次碰巧发现才知道田柾国的情况已经严重到看不见外人的地步了。

眼前的女孩忽然消失，大梦惊醒回到了让他逃避的现实。何子翎隔着两米多的距离把他从幻境里拉出来，忽然失去的感觉那样清晰痛苦。

何子翎“田柾国，缪安已经不在了。你给我活得像个正常人一点。”

她真担心田柾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那对着空气呢喃，对着幻象柔情的模样让人悲怜叹惋。

但她不会去劝导田柾国的，因为田柾国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如果因为一个局外人的几句话就改变爱，那这爱也未免太廉价了些。

何子翎只是想让田柾国走出来，和虚假的幻象沉溺在一起只会让自己在痛苦中越陷越深。你要经历无数遍失去的痛苦，当然，你也能得到无数次失而复得的喜悦。可你的精神会渐渐麻木，慢慢感觉不到喜悦却深知痛苦，因为你知道她永远不会久留，她注定会消失。

田柾国“如果我再仔细点就不会让他把证据泄露出去了。”

田柾国“缪安现在就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们还能一起像以前那样打闹。”

倚在墙角的身体看起来那么青涩，带着未成熟的少年气息。现在透着不适的忧郁。

何子翎“你在说什么傻话啊表哥。你得振作起来明白吗？要是让缪安知道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你。”

何子翎“我可是会站在缪安那边帮她损你的哦。”

很久没叫过他表哥了，久到何子翎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个称呼。

可是现在，这个被忽视已久的称呼却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她不会觉得这样的田柾国幼稚或者不可理喻。因为从她看到田柾国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埋着头低声啜泣像个小媳妇一样的时候，何子翎就已经重新认识了田柾国一遍。

他的肩上承担着一整个公司的命运，忍受那些自恃清高的股东们轻蔑又嘲讽的嘴脸。他每天工作到深夜，为了早点到公司里上班田柾国挨近租了公寓，他几乎不回家。他不断制造的疲惫感不过是为了减轻心口上的痛。

家里没有人等他，心里也没有人等他。

他的爱还是那么浓烈，可再也没有这份爱的寄托对象了。这爱让他痛苦，可他必须持着这种痛苦生活。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她的存在，知道金缪安从未离开田柾国。

多少个日夜我们互相折磨，多少个梦境被你剥夺，多少个冬天你都错过。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们，在季节里遇见。在季节里分别。

所以，也请在季节里重逢吧。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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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7

〈克莱因瓶·田柾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