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站在镜面般的地面上，四周黑雾弥漫。高泰明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别松手。”他另一只手按在魔法杖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记忆残片，像破碎的玻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王默刚想开口，胸口的契约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一阵灼烧感从骨头缝里窜上来。她咬紧牙关，冷汗滑过下巴。
“曼多拉在试图影响你。”高泰明说。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低语。那些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哭腔、哀嚎、咒骂，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王默下意识捂住耳朵，却发现这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心里冒出来的。
“别看那些碎片。”高泰明的声音很轻，却让她猛地清醒。一个画面突然浮现：她站在叶罗丽面前，契约印记突然失控，火系魔法反噬，将叶罗丽吞没。她听见自己尖叫，但画面里的自己没有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
“这是假的。”高泰明的手掌贴在她后背，一股温和的力量注入体内。
更多画面涌现：封银沙被黑雾完全吞噬，文茜再度背叛，舒言的时间魔法失控，陈思思被冰封……每一个画面都让她心跳加速。她看见自己孤独地站在废墟中，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你不是选择者。”曼多拉的声音响起，带着嘲讽和快意，“你只是我创造的钥匙。”
契约印记的灼烧感加剧，王默忍不住弯下腰，额头渗出冷汗。她想闭上眼，但那些画面像是粘在视网膜上。
“王默！”高泰明一把扶住她，手掌贴在她后背。
“我……我不行……”她的声音颤抖。
“你还记得白光莹为什么选你吗？”高泰明突然贴近她耳边，“因为你有心。”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阴云。王默想起白光莹消散前的笑容，想起她说的“你是选择者”。她猛然意识到，这些画面里的同伴都缺少一个重要特质——情感。
她伸出手，触碰最近的一个虚假画面。指尖碰到的瞬间，画面如玻璃般碎裂。这个动作引发了连锁反应，所有虚假的画面开始崩塌。
“你骗不了我。”王默直起身子，声音坚定，“我不是钥匙，也不是容器。我是我自己。”
空间剧烈震颤，镜面地面泛起涟漪。远处，一座石制祭坛缓缓浮现，上面刻满古老符文。契约印记自动悬浮，与符文产生共鸣，形成金色光流。
“唯有选择，方为钥匙。”古老的声音从祭坛传来。
王默深吸一口气，感受体内两种力量的交织。她知道，接下来的选择将决定一切。
“我要知道我是谁。”她轻声说，走向祭坛。
高泰明默默释放屏障抵御残余幻象，跟在她身后。他的存在让王默感到安心，就像在黑暗中的一盏灯。
祭坛中央浮现两道光影：左侧是红色锁链，右侧是金色光芒。王默停下脚步，注视着这两道光影。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高泰明说。
她伸出手，触碰金色光芒的瞬间，整个深渊剧烈震动，符文全部亮起。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王默……是你吗？”
王默瞳孔骤缩，高泰明迅速转身戒备。声音的主人似乎就在门后，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祭坛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金色符文顺着镜面蔓延。王默的手指悬在光团上方，掌心能感受到温暖的能量波动。
“等等。”高泰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他盯着祭坛边缘某个正在扭曲的符文，眉头紧锁，“不对劲。”
话音刚落，那些符文突然倒转方向，原本温和的能量瞬间变得狂躁。王默感觉胸口一闷，契约印记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她踉跄后退，却被无形的力量困在原地。
“曼多拉！”高泰明抽出魔法杖，屏障在身前快速成型。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王默咬紧牙关，试图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被拽入光团深处。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辛灵站在祭坛前，手指划过相同的符文；白光莹在黑暗中微笑，手中握着一块碎片；还有她自己——但那个“她”的眼神冰冷，浑身缠绕着黑色锁链。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我不是钥匙，我是……”
光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空间开始崩塌。高泰明冲过来抱住她，在最后一秒将她护在怀里。
当王默再次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门外。门紧紧闭合，仿佛从未打开过。
“你还好吗？”高泰明松开她，手掌仍停留在她后背上。
王默摸着胸口，契约印记的温度恢复正常。但她的眼神变了，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我们必须找到其他人。”她站直身体，声音坚定，“现在就去。”
高泰明注视着她片刻，轻轻点头。他们转身离开时，门缝里渗出一缕黑雾，悄悄缠上王默的衣角。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高泰明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王默问。
“刚才那扇门……”高泰明回头看了眼，“我们真的出来了？”
王默也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胸口的契约印记，那里面还残留着刚才的余温。
“我不知道。”她如实回答，“但我感觉……事情还没结束。”
高泰明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在那个空间？”
“不。”王默摇头，“更像是……我们的一部分还在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这些纹路……”王默伸手触摸，指尖刚碰到，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开来。
高泰明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别碰！”
可已经晚了。那股暖流瞬间涌入她的体内，契约印记再次发热。
王默眼前一花，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高泰明不在身边。
“高泰明？”她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一面镜子格外醒目。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慢慢清晰起来——是另一个王默。
“你终于来了。”镜中的王默开口说话，声音和她一模一样。
王默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就是你。”镜中的王默笑了，“或者说，我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胡说。”王默摇头，“我不是你。”
“真的不是吗？”镜中的王默向前走了一步，“你真的相信自己能打败曼多拉？真的相信自己是选择者？还是说……你只是害怕失败，才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
王默的心跳加快。这些话，正是她内心深处最害怕面对的念头。
“闭嘴！”她喝道。
镜中的王默却笑得更开心了：“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那为什么还要挣扎？为什么不干脆放弃？”
“因为我答应过白光莹。”王默咬牙，“也答应过高泰明。我答应过我自己。”
“可他们呢？”镜中的王默语气忽然变得尖锐，“高泰明现在在哪？白光莹呢？他们都抛弃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王默大喊一声，猛地冲向镜子，一拳砸了下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但镜中的王默却没有消失。她的身影反而越变越大，直到完全覆盖了整个房间。
“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永远都是曼多拉的钥匙。”
王默感觉到胸口的契约印记越来越烫，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烧穿。
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耳边又响起了那些低语声，比之前更加嘈杂。
“够了！”她怒吼一声，体内的力量突然爆发出来。
金光从她身上涌出，将周围的一切照亮。镜中的王默发出一声尖叫，身影开始扭曲。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她的声音带着愤怒，“你以为你能战胜命运？”
王默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抬头看向那扭曲的身影，眼神坚定。
“我不是钥匙。”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王默。”
金光猛地暴涨，将整个空间吞噬。
当光芒散去时，王默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走廊上。高泰明正站在她面前，一脸担忧。
“你刚才……”他欲言又止，“发生了什么？”
“我……”王默刚要开口，忽然注意到高泰明的脸色不太对。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曼多拉……”她喃喃道。
“别怕。”高泰明握住她的手，“我会帮你。”
王默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坚定。
“我们得找到其他人。”她说，“现在。”
高泰明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找到线索。”
“哪里？”
“镜宫。”高泰明压低声音，“曼多拉的老巢。”
王默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幽暗的走廊尽头。
而在他们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悄悄裂开了一条缝隙。
高泰明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王默的手腕。他的指节发白，像是怕她再次消失。
走廊尽头的空气凝滞，像一层看不见的膜。王默能感觉到，那层膜后藏着什么东西——不是曼多拉，而是某种更深层、更隐秘的存在。
“你刚才……”高泰明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王默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契约印记的温度还在缓慢下降，但那种灼烧感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我看到我自己。”她低声说，“但我不是它。”
高泰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将魔法杖横在两人之间。杖头的水晶泛起微弱光芒，映出他们脚下的一圈阴影。
“你看。”他指着地面。
王默低头。那圈阴影中，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和墙上的一模一样。它们正在缓缓蠕动，像活物般攀附在地砖缝隙间。
“它们在追踪你。”高泰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张，“从你触碰墙壁开始。”
王默的呼吸一滞。那些纹路顺着他们的影子蔓延，已经快要缠上脚踝。她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影子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别动。”高泰明按住她的肩膀，“它们不是实体，是意识的延伸。”
“曼多拉的？”她屏住呼吸。
“不。”高泰明的眉头拧得更紧，“是你自己的。”
话音未落，一道裂痕在他们脚下的影子中炸开。一股吸力猛地传来，王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高泰明一把将她拽回怀里，另一只手挥动魔法杖，在两人周围划出一道屏障。金光如水波般荡开，将那些蠕动的纹路逼退。
“你的意识有一部分还留在刚才的空间里。”他低声说，“它在试图拉你回去。”
王默的心跳加快。她低头看着胸口的契约印记，那里残留着淡淡的余温，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
“如果我回去呢？”她问。
高泰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松开她的手腕，改为握住她的手。
“你会彻底迷失。”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沉，“那个空间不是幻象，是你的内心。”
王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当然知道那不是幻象——镜中的自己太过真实，甚至比现在的她更……诚实。
“我不是害怕失败。”她忽然开口，像是在对高泰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证明，“我只是怕连累你们。”
高泰明没有说话。他的手掌依旧温暖，却带着一丝隐隐的疲惫。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王默继续说，“不是曼多拉，也不是这些纹路。是我不确定……如果我真的打开那扇门，出来的会是谁。”
高泰明终于开口：“出来的是王默。”
“可如果我不是？”她抬头看他。
“你是。”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因为你现在还在挣扎。”
王默愣了一下。她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打断。
契约印记再次跳动，比之前更剧烈。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回响。
“它在回应什么。”她喘息着说。
高泰明的脸色变了。他迅速将王默拉离墙壁，同时抽出魔法杖指向走廊尽头。
“来了。”他说。
王默抬头。那层看不见的膜正在波动，像水面被无形的手搅动。膜后传来脚步声——缓慢、沉重，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节奏。
“不是曼多拉。”高泰明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另一个存在。”
王默的手心沁出冷汗。她能感觉到，那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脏上。
“它为什么会出现？”她问。
“因为你动摇了。”高泰明的目光没有离开前方，“当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
脚步声越来越近。膜后的黑暗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你必须做出选择。”高泰明转头看她，眼神坚定，“是让它进来，还是……我们一起面对。”
王默的喉咙发紧。她看着那层波动的膜，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胸口的契约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她的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高泰明的手。
“一起。”她说。
高泰明点头。他举起魔法杖，金光在他周围流转，照亮了整条走廊。
膜后的黑暗猛然炸开。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高大、模糊，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压迫感。
王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身影……和她在光团中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镜中的倒影。
它是真的来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