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守约……所以你就这样出来了?
百里守约在高长恭的对面坐下,给他的酒里加了两个冰块。
百里守约我觉得木兰姐不会那么讨厌你啊。
兰陵王(高长恭)守约,你不用安慰我,事实就是这样。以后我也不会……总缠着她了,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
百里守约别客气,其实我也没帮到什么。
百里守约疑惑地抖抖耳朵,回想了一下花木兰平时的举动,那实在不太像是讨厌他,只能在心底悄悄感叹着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百里守约以后有空再来聚。
高长恭的背影让百里守约有些心酸,他心里很清楚,那只是客套话,与告别无异。虽然打扫卫生不是他的工作,他还是顺手把杯子拿走,一转身就看见铠那张阴冷的脸。
百里守约……阿铠?
铠他是谁?
铠扬起眉毛,盯着高长恭离开的方向。
百里守约我和你说过的,追木兰姐追了很久的那个高长恭。
一听不是冲着百里守约来的,铠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简单地点点头又回到了花木兰分给他的办公室。
会计的工作对铠来说简直大材小用,但他也的确需要做点事来还花木兰的人情。至于和“兰陵王”合作的事,铠想等安顿好露娜后再说。而且露娜被绑架时父亲的态度让铠隐隐约约地觉得当年母亲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仅仅是因为绝症、终止治疗而死吗?他暗地里派人去调查了母亲接受治疗时所在的几个医院,试图从那些报告里找出一点线索。曙光总是要有继承人的,不是他就只能是露娜,铠想趁着自己还年轻,为自己的妹妹闯出一片天地,如果老头真想把露娜拖下水,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病历,无意识地在某一处轻点着——铠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少年时太贪玩,不知孰轻孰重,母亲去世得早,没人教他这些细节的东西。摸着母亲熟悉又陌生的笔迹,他想起自己还没读书的时候母亲常陪着自己玩,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一起逗笑还在摇篮里连话都不会说的露娜。铠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那时家里还不是很富裕,他总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露娜买小玩具和小零食。母亲死后,父亲虽然没有再娶,但对兄妹二人的态度更加冷漠,铠还清楚地记得铁制的晾衣架打在脊梁骨上的痛感,和露娜在一旁红肿着眼睛抱住自己声音嘶哑地替自己求情。
呵,相当糟糕的童年。
当时因为什么挨打来着?
拉开时总会有痛苦呻吟般“吱呀”声的铁门,厚重的隔音玻璃罩,大大小小的试管烧杯和叫不出名字的实验器械,以及玻璃罩里那个他很喜欢的、清秀可爱的小男孩。他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三番五次溜进实验室去看他,却没想着怎么救他出来。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小男孩似乎很怕他的样子,向后退了退。铠的这一举动触发了实验室的警报,父亲很快就过来把他带走并痛打一顿,警告他不许再靠近那里。再后来,小男孩的消失和父亲的成功、曙光的崛起似乎是同一时间段的事,铠也因为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逐渐忘记了这段往事。
铠想到这里,醍醐灌顶般砸了下桌子。
这很有可能是人体实验啊!自己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脚下踩了多少人的尸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当年那个小男孩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自己为什么就没能救他呢!明明他能做到的!
百里守约阿铠?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
听见声音的百里守约轻轻推开门,手里端着温热的柠檬茶看着他,目光温柔。迎着灯光对上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铠猛地想起,玻璃后的那个小男孩,似乎也有一对漂亮的暗红色眼睛。
铠握着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想起那天百里守约哭着对他说的那些话,越仔细地打量百里守约的五官轮廓,他越觉得,这就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实验品,蜷缩在玻璃罩里的小男孩。
百里守约走向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百里守约阿铠,你好奇怪啊,怎么不说话?
铠守约……
铠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痛,声音都是沙哑的。他抱住眼前的恋人,震惊、愧疚、无力、对自己年少时愚蠢又无能的愤怒、对父亲的仇恨,这些感情一瞬间像涨潮的海水给了他沉重的一巴掌,又把他淹没在水下,让他喘不过气,呼吸困难。感受到怀里的柔软和温暖,铠大口呼吸着百里守约的味道,半分钟后,他决定对百里守约隐瞒这段往事——他根本就无法接受,他就是害自己的恋人变成人狼的人的儿子。
他要还债,也要救自己的恋人。
调整好情绪后,铠把头埋在百里守约的颈窝里蹭了蹭,低声说:
铠没事,我有点饿,我们回家吧,想吃你做的饭了。
百里守约不知道铠具体在想什么,只好轻轻拍着铠的后背表示安慰。
百里守约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