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

李信落寞地坐在自家别墅后面小公园的长椅上。刚从公司回来，下属一个个看他都像兔子见了狼一样，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但随之而来的孤独也无可避免。

没有人试着去了解他，就算是上官婉儿也是。于李信而言，她只是事业上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而已。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房子。他甚至不想把这称之为家，太冰冷了，没有一点烟火气。

他也是人啊，也会感到寂寞的。

自己的身份还能在公孙离面前瞒多久，李信没有把握。他总不能永远让公孙离认为他是他表哥李显吧。

李信把烟叼在嘴里，空出手翻着平板里的照片——照片有一圈幼稚可爱的边框，是上次和公孙离一起去游乐场时用大头照的机器拍的。照片上两人挤在狭小的机器里，公孙离举着冰淇淋，拉着他笑得特别开心。

当时李信也很开心，他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他可以不用想自己那恼人的生意，也不用回忆当初寄人篱下的屈辱，和公孙离在一起的时光美好得就像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李信自嘲地笑笑，吸了口烟，心想要是仔细算，公孙离还真的算从凯因那里偷来的——这哪是女人，简直是蜜罐。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李信呢？

李信设想了几十种身份败露后公孙离的反应，气愤的、震惊的、连要杀他的那种反应他都设想出来了。李信垂下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烟已经快烧到手了。他把烟按灭，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把对公孙离的感情从脑子里赶出去，李信又盘算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把狼人兄弟带给马可•波罗后，他就想洗手不干了，生意扔给上官婉儿，自己改个名字带着公孙离远走高飞，不搞房地产，也不想创业，找个小城开个咖啡厅，挑个好日子和公孙离求婚，两个人再旅行结婚——反正也没什么朋友，设宴请客反而尴尬。

然后过他羡慕的普通人的生活。

他见过百里守约，在花木兰的酒吧里。虽然癖好是奇怪了点，但人很随和——并不是说欢迎他，只是没有像花木兰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受够了谄媚的或厌恶的眼神，能被认识的人平等看待，他觉得很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伤害百里守约。但这一瞬间的想法很快被利益和惨淡的童年消磨了。他不会放走煮熟的鸭子，也不想可怜别人，因为从来没人可怜过他。

“发什么呆呢？”

放在桌上的手突然被握了一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李信下意识地缩回手，抬头——公孙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对面，托着下巴歪着头冲他眨眼睛。

沦陷了。

李信吃了这一记暴击，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绅士形象，只能拼命咽了口口水，努力微笑着回应她：“没什么，发呆而已。”

公孙离目光恍惚了一下，跑开了。

李信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刚才被公孙离轻轻握了一下的那只手。是真的吗？她摸我的手了？

肩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公孙离把李信的外套拿过来披在他的身上。

“连外衣都不穿！会感冒的！”公孙离气鼓鼓地坐到他的对面。

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啊。

李信怔怔地看着公孙离泛着桃色的脸蛋。

“再说一遍好吗？”

“你——想——感——冒——吗？？？？？”

公孙离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故作愤怒地鼓起来的脸蛋十分可爱，李信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

“你、你干嘛！”公孙离向后一跳躲开，脸上的桃色更重了。

李信的手尴尬地停下半空，连话也说得磕磕巴巴：“我、我想……”

“诶你这个人还学我口吃！你是不是嘲笑我！捏脸很有意思吗！”

公孙离瞪着眼睛双手捏住李信的脸，一边捏一边得意地摇晃，晃了几下还自言自语：“哇，手感还不错呀。”

“阿离。”

李信握着公孙离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叫着她。公孙离松开手，但显然还沉浸在捏脸的快乐里：“嗯……嗯？”

“如果，我成了你讨厌的那种人，你还会……对我这样吗？”

“我是说如果。”

见公孙离沉默不语，李信赶紧又追加了一句，希望这样能听到好一点的答案。

“嗯……嗯？你人很好啊，比我原来的上司强多啦。凯因那个人，脾气很差，对露娜以外的人都板着个脸。不过平心而论，他也不会欺负我啦，虽然他态度差，但从来不拖欠工资。”

“而且他也不会……也不会……”

公孙离停下不说了。李信追问她：“不会什么？”

“不会像你这么照顾我。”

公孙离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赶紧挣脱开他扭头就走。

啊坏了坏了，可不能被他发现我喜欢他！

“照顾你、对你好你就要喜欢他吗？仅仅因为这个？这么低的成本，你们女人就要交出自己的心？成本越低，变数越大。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温柔，极有可能都是假的。”

这是铠对露娜说过的话，当时公孙离就在旁边听着，明明不赞同铠的观点，不知为何她却记住了。

温柔是真的还是假的谁会在意呢？公孙离走到门口的时候想。

我所能感受到的，那对我来说就是真的。

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手臂就被人拉住，公孙离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慢一点，别冒冒失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