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时桐只觉得浑身都好像被重物狠狠碾压过一样的疼,眼睛却仍然警觉地猛然睁开,其中的精芒一闪而过,“死了还是会这么痛吗?早知道就换药效轻一点的化骨散了。。。”
哪怕其实体内的器官就好像经过重组一样的疼,时桐的脸上还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好像正在承受足以使人崩溃的疼痛的,并不是她。
事实上,距离时桐回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周了,只是全身撕裂一样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前世发生过的事,使她根本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已经从头来过的事实。
“桐桐,医生来了,让医生看看好不好?”门外传来时家现任家主,时桐的爷爷,时天齐的声音。
“爷爷,我没事,你们先去先去发布会吧,让陈秘书留下等我就好了。”时桐听到门外那道自己在前世曾视为信仰,奉若圣旨的声音,眼中的情绪还是难以控制:
自己上一世曾经毫无保留地以命相托,可还是抵不过他们眼中的“大局为重”!
虽然说她的确不能把这些全部怪在他们身上,可是自己呢?自己有什么错?
自己呕心沥血,甚至于宁愿放弃身为女生的一切权利,让自己变得不男不女,也要挽回那个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丝温暖的时家!
可最后,他们奉还回来的,只是两年的囚禁和折磨!
双手紧握成拳,时桐慢慢从床上爬下,小小的身子瘦小单薄,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吹走,可苍白的小脸上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眸子。
虽说年龄尚小,形容不足,可从那稚嫩的五官隐约冒出的苗头中,也已经看得出些许日后的祸国殃民的程度。
走到落地镜前,时桐打量着镜中人:
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粗细适宜且浓黑如墨的眉毛和一头青丝分外相宜,眸色还是和前世一样的诡异,墨黑到似乎容不下一丝杂质的瞳色中却又隐隐透出点点幽蓝,和记忆中母亲瞳色的海蓝不同,那一抹蓝色并不纯净,甚至可以说得上妖异,仿佛来自深海的海妖,只为魅惑人心而来。
时桐轻轻用手抚上镜中的那双眸子,仿佛正在欣赏什么绝世珍宝----
她又重新回到了五岁,回到了那场夺去自己父母和哥哥生命的车祸里,再一次亲眼目睹父母和哥哥的死亡全过程,亲眼看着世界上最后那么几个愿意为自己不顾一切地付出的人离开,看着他们明明痛苦却还是故作轻松地闭上眼睛,自己明明清楚一切却无力回天的痛苦……
镜中人闭上了那双含着无尽深渊的眸子,转过身去: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心智尚未成熟,又刚刚失去了至亲,因此对爷爷的说法深信不疑,一直天真地以为父母和哥哥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在长大后亲自将肇事者折磨至死也就当是报仇了,可重生回来的时桐,却将当时卡车撞上来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蓄意谋杀!!!
如蝶翼般的眼睫蓦然睁开:这一世的时桐,再也不会像上一世一样,活得像个笑话!
“时天齐,时央,还望你们,别来无恙啊……”时桐眼中的幽蓝晕出圈圈涟漪,一如海底妖姬,危险至极却又足以让人为之奋不顾身。
“他们是不是别来无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如果想‘别来无恙’的话,还是快点去刷任务吧。”身后的镜子里传来的声音软糯傲娇,不辨男女。
时桐缓缓转身看向镜子中那个和自己模样相同,可表情分外萌萌哒的孩子,轻轻一笑,却更显阴森之感。
事实上,前世的时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都是这个样子,为此错失了最佳发展的时机,使自己后来在时家寸步难行,若非有着极佳的天赋去支撑之后的事业,恐怕真的只能是个被养残了的纨绔子弟了。
“我会不会‘别来无恙’,可轮不上你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小盆友插嘴哦~”时桐定定地看着他,镜子中的那个孩子,虽然模样和自己相同,可眼底的那抹特殊幽蓝却不在其中。
“你再不去积累经验,你就快死啦!”镜子中的小孩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两颊鼓起,萌的几乎没朋友,可惜他要说服的某人萌点略高。
时桐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华丽的衣橱前,小小的手握住把手,将衣橱内的衣服全部展露在空气中。
这是哥哥,真正的时桐的房间,里面的衣服也都是哥哥平时的穿衣风格。
时桐紧紧地抱住哥哥平时最爱穿的那件衬衫,嗅着上面专属于哥哥的香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这样子,就好像哥哥还在自己身边,爸爸妈妈也还未曾远去一样。她可以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长大,累了有人安慰,困了有人哄,不用独自背负着一切苦痛往前走,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也不得不必须往下跳。至少,至少还会有人因为她的死伤心。
镜中人静静地看着时桐在衣橱前抱着衣服泣不成声,并没有去提醒她完成任务规定的时间快到了。他明白,这是这个孩子对亲人的最后悼念,是真正只属于这一家人的告别仪式,之后怎样,都与此无关!
时桐和时柏是龙凤胎,又都还只是小孩,身形相差并不明显,因此,时柏的正装,时桐也可以轻松穿上。
看着穿衣镜中的“小正太”,时桐莞尔一笑:这张脸,还真是得天独厚啊……
可惜穿衣镜中的平静无波在下一秒就被打破,那个孩子又幽幽地飘了过来:“你的第一个任务离结束只剩8个小时了,还快点不去完成吗?”
时桐整了整脖子上的领带,眼睑微阖,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从容:“急什么?先把任务内容传过来。既然是你带我回来的,就先做一个新手指引吧。”
镜中的小孩子顿时垮了脸:“你先找一个类似镜子装饰戴在身上,我再和你缔结契约,我怕隔墙有耳。”
“就在这说吧,我可不信你有能力把我带回来,就没本事挡着那隔墙的耳。”时桐明显不吃这套。
见计划被识破,那小孩本就委屈的更加沉了三分:“我现在维持的这个结界已经是我身上最后的剩余能量了……”
时桐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样的这样的表情,一阵恶寒:“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和你契约?”
“嗯……”某小孩继续低头数蚂蚁。
“那和你契约有什么好处吗?”
“嗯……嗯?!”某小孩的反应过来,语调迅速上扬,“和我契约好处可多了!我可是这世间最后的游灵,拥有了我的力量,不管是谁,只要发挥得当,都有可能逆天而行,达到传说中长生不死的境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时桐轻轻摇头“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对我而言,毫无威慑力。”
“无上权势呢?”
“没兴趣。”
“滔天财富呢?”
“我可以自己赚。”
“……我,可以给你,我绝对的忠诚。”镜中人低头沉思良久,突然抬眸,望向时桐那双仿佛加了特效的眼睛,语气坚决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时桐也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看着那孩子不解的眼神,莞尔道,“都要契约了,我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镜中人却摇摇头:“我忘了。”
“忘了?”时桐很惊讶。
“我本来就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我遇上了我的前任主人,他给了我名字,可他最后也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提起自己的前任主人,某小孩的情绪有点低迷。
“既然你又打算认我为主人,那我就给你去个新名字吧…唔…就叫小统吧,和我的‘桐’同音,也好记。要是我也随了你那前主人的后尘,你可别再忘了哈…”时桐随意调笑着,希望镜子里那个孩子能开心点。
“别胡说,你一定会和我一样长生不死的!”那孩子的情绪有点激动。
“那当然,我好不容易活回来,当然很惜命!”时桐对于这点很放心,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比常人更加明白生命的重要性: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从衣橱的最底层翻出一个不起眼木盒,瞟了眼盒子上的密码锁,眼睛都不眨地输入自己的生日,盒子瞬间打开,古色古香的檀木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枚血钻尾戒。
这是前世的时桐无意间的收获,后来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同样的盒子,只是当时的时家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自己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让人拿去匿名拍卖换取资金了。
后来才知道 ,那是母亲最后的嫁妆,也是她最贵重的嫁妆,却被她那般轻易地卖出……
将尾戒佩戴在左手小拇指上,时桐看向镜中对自己手指上尾戒垂涎已久的小统,轻轻笑道:“好了,现在告诉我,怎么缔结契约吧!?”
“将左手食指伸过来,你只需要根据我的指引去做就好了。”
时桐不再多说,将食指点在镜面上,闭眸静气。
良久过后,手指上传来波动:“好了,以后你我之间的沟通,也就只有我们才能知晓了。”
时桐睁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陈秘书,把车开进庄园,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