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秦母拉开门看见秦时的时候有点吓了一跳。
前些时间，她一直打电话催促着秦时回家，他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差点气得摔手机。
“汪！汪！”家里的柴犬一嗅着秦时的气息就跟见了肉包子似的，腾地就从跳起来，迈着强健的小腿，扑哧扑哧地跑过来，跟讨赏似的围着秦时的脚脖子绕圈圈。
“嗨咯哇！旺财！”秦时弯身将柴犬抱在怀里颠了颠，皱着眉头说：“几个月不见，你身子骨倒是更加肥硕了嘛！看来老妈把你照顾得挺好嘛。怎么样，狗生美满吧！”
秦母气得一把拧住秦时的耳朵吼道：“你这个臭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我还以为都被野狗吃完了！”
“啊啊！妈疼，疼…你轻点…”秦时举手投降。
秦母一巴掌拍在秦时手背上说：“你还知道疼，我倒要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母上大人请息怒啊！儿子我的耳朵都快要掉了……”
“哼！”秦母这才松了手。
“乖，先一边玩儿去。”秦时把旺财放下来，伸手在它肥硕的屁股上一拍说道。
旺财吐着舌头冲秦时汪了声，果然听话地扭着屁股走了。秦时笑着穿上拖鞋，提着包进屋。瞥了一眼电视上播放的《甄嬛传》又讨打似的说：“哟～经典啊，母上大人好兴致。”
秦母扭过头脸，摆出可怖的表情没好气道：“我告诉你，现在可别找不痛快啊…不然仔细我再动手把你屁股打开花。”
秦时顿时觉得菊花一紧，有些怯怯的回头看了一眼楼梯下面的扫把杆。那可是他小时候的噩梦啊。
秦母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再说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个不疼自家的孩子的。这不秦时前脚上楼放东西，后脚她就瘪着嘴在厨房忙活开了。
刚听着秦时下楼梯的动静，嘴里又骂骂咧咧的开始了。
“也不知道前辈子欠你什么了，这辈子要这样给你做牛做马…”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整天没得个正行。”
“你咋不跟隔壁老王家的二宝好好学学，人家儿子都会走路了…见着人嘴巴甜得跟抹了密一样…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我那是心神荡漾……在瞅瞅你…”秦母抬头。
只见秦时正倚靠在楼梯扶手上憋着嘴笑。
“啧。”秦母咂嘴。“废物一个。”
“好了好了，我的母上大人，您就消消气。”秦时道。“您辛苦了，要不一会儿小的给您老捶捶背，捏捏肩。”
“少在那儿献殷勤，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呀你———”秦母用锅铲指着秦时说：“人斗大的一个，还没旺财让我省心。”
旺财自知被点名，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秦时龇着牙朝它比拳头，它翻着白眼算是无视了。
“多大个人了，还跟一条狗过不去。”秦母将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嘴里喋喋不休道：“还以为你做了高中老师能有多大的长进呢，结果还跟个孩子似的……那些学生能服你才是怪事。”
“诶———那你可错了，学生们不知道多听我的话呢…”秦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着面条，埋头在碗上面如狼似虎地吸了一口：“母上大人的厨艺还是那么让人欲罢不能啊。”话音刚落就挽起袖子一把抓过一旁的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了。
秦母伸手就在秦时的脑袋瓜子上一拍：“饭前要洗手。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吧？”
秦时抱着头，惨叫连连：“疼…疼…疼疼…不是我说，亲爱的母上大人…您能别总是搞突然袭击吗？好歹也让我先有个心里准备啊！”
“而且，”秦时有些无奈地说：“手我刚刚已经在楼上洗过了。”
“……”秦母没有说话。
秦时跳起来将手直往秦母鼻子上蹭。“你要是不信的话，就闻闻。整只手都散发着洗手液柠檬味的清香呢！”
“把你的小爪子挪开…”秦母乜斜着眼看他，神情里满是嫌弃。
“明明是您老冤枉的我，现在怎么还成我的错了。”秦时拌拌嘴吧，嘟囔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一看果然非同凡响啊。”
“少贫嘴…认真吃你的面！”
“得叻。”秦时立马不犟了，乖乖坐下，捧着海碗吸面条去了。
秦母拉开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慢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秦时你年纪也不小了，碰到合适的女孩子就待会来给我瞧瞧。你别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对人家挑三拣四的。”
“噗———”秦时被秦母这突然的一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口面汤险些就喷到了秦母的身上。
“啊喂…我亲爱的母上大人，姿色这个词语可不是这么用的啊。”
“少在这里给老娘和稀泥。我问你，啥时候才能把我儿媳妇搞到手。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想抱孙子，想得紧。”秦母道。
“大概……可能……还要等个几年……”秦时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胡乱说了个期限，也算是某种缓兵之计。
“几年？还是几十年？还是说你想耗到我死！”秦母的情绪一下上去了。
“也…也没那么夸张了。您也别着急。”秦时起身在秦母的背上顺了顺说：“我答应你，会尽快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的。”
“我知道你以为自己还小，让想要多玩一会儿。可是…”秦母带着哭呛道：“我是怕我这个身子骨等不到那个时候！现在我还能走，还能扛，以后呢！到时候我还能抱动我的大胖孙子吗？”
“……”秦时没再说话，只慢慢地顺着秦母的背，这仿佛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为秦母做的唯一的事了。
大年三十这天，两人像是很有默契似的，对上次不愉快的事都闭口不谈。好歹吃了一顿还算舒心的年夜饭。当天夜里，秦时午夜梦回，自以为放下的种种重新浮现在他眼前，心里的疼痛，让那日仿佛昨天。他再也睡不着了，只得拉开床头灯玩手机，打算先点开手机自带的单机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解了锁，秦时习惯先点开界面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闻。结果就让他看到了那一段文字。
大概内容就是某房地产大亨在医院处理公事，不幸过劳死了，其妻子在在葬礼之上，痛哭流涕，直至昏厥，其名下所有财产皆由正妻和两个儿子继承，该公司在两位少爷的折腾下，股东纷纷撤资，公司上下闹得人心惶惶。
危如累卵。秦时想到这样一个词。
原来母亲着急催促自己找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是因为这个。
因为秦友善死了，她的生命失去了支撑，所以将整个余生都押在了秦时身上。
“怪不得……”怪不得晚上吃了饭她就回房间了，就连以前从不会错过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没有心情看了。秦时放心不下，切了个苹果打算去看看她，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却见秦母手里捏着一张相片，扑在床上哭。
她似乎很克制自己，大概也是怕楼下的秦时发现什么端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索性就扯过被子将自己埋在了里面。
秦时握着手机，偏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已经变了颜色的几瓣苹果，心里一阵复杂。
为了能够让自己这个操持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如愿，他是不是真的该去找一个女朋友，像其它男人一样娶妻生子，平淡的过完这辈子呢？
虽然这么说，大概会被骂成是大逆不道。但人被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还债的吗？
秦时暗暗下定了决心。
同性恋什么的，就当成是一场梦好了。
虽然那个梦里躺着一个无辜的人。
那就是谭煜飞。
不过千错万错也只能怪自己。谁让他爱错了人。秦时自己并没有承诺过他什么，谭煜飞却跟鼻涕虫一样赖上他了。从校友变成炮友，如今更是成了秦时的救命恩人。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初一一大早的，秦时就起了床，不、准确点应该是一晚没睡的秦时起了床，生平第一次进了厨房，然后按菜谱上的指示炖了一锅粥。秦母揉着眼睛下楼是看见秦时正穿着她的花边碎花围裙，左手举着锅盖，右手正在搅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妈…你醒了 。”秦时回头看见她，朝她打招呼。“先洗漱吧，粥一会儿就好了。”
“……哦。”秦母往洗手间走起，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频频回头看他。
“怎么了？”秦时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很维和吗？”
“勉强…还行。不是难看。”秦母揉了揉脑袋道。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秦时中邪了？秦母不解。
秦时轻轻踢了踢一旁作妖的旺财，笑道：“乖，你先过去自己找点乐子，等哥哥熬好了粥，就给你喂狗粮。”
旺财摇着尾巴算是接受了秦时的提议，满足地晃着屁股去找他的玩具去了。
两人坐下来和和气气地吃过早饭。秦时主动地唰了碗，还声称要趁天气好，把被罩床单通通撤下来洗了，另外还要打扫房间。
秦母一下子慌来，她将手贴上秦时的额头试探道：“奇了怪了，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胡话了哩。”
“哎呀——我的母上大人诶。”秦时说：“您老前几天不是还嫌我不懂事吗？怎么现在我这样，您还不乐意了？”
秦母摆摆手说：“诶！我可没有不乐意，你肯做家务，我拍巴巴掌还来不及呢。行了，那你就忙活去吧。我坐着看会儿电视，你动静小点儿。”
“的勒。您就放心交给小的我吧。我保准给您把屋子收拾得跟新的一样。”秦时一手鸡毛掸子，一手扫把簸箕，满脸跃跃欲试。
秦时在这之前还真没想到，这房子看着不大，打扫起来还真是费力得很，既费时又费力，没得几个小时，还真的搞不定。
秦时正忙着甩拖把的时候，门铃就响了。秦母回头看了一眼秦时。他立马心领神会，狗腿道：“不敢劳烦太后娘娘，开门这种小事就包在奴才身上了。”
秦母眉毛一挑，继续嗑瓜子看电视去了。
秦时怎么也没想到，大年初一这天，家里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谭煜飞。
谭煜飞见秦时长着嘴巴不说话。有些尴尬地问：“怎么？不欢迎我？”
“你怎么来了？”秦时也不跟他绕弯子。
“就是觉得好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我去你宿舍找过你，你没在，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就猜着你可能回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住……”说到这里，秦时突然一顿，随后嘴角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们的谭煜飞同学在跟踪这方面可是一把老手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谭煜飞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见到秦时的那一刻脸上绽放的笑容瞬间就枯萎了下去，整个变得苍白不堪。
秦母见秦时久久没有动静，抱着旺财就迎了出去。见秦时屌里屌气地倚着门框，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你这个臭小子！”
门口二人其其朝声源处望去。
“妈？”
“……”
“臭小子，我可不记得自己教过你，新年的头一个早上不让客人进屋啊。”
秦时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秦母一把将秦时推开，抱着旺财就招呼着谭煜飞，让他进门。
“你是秦时同学吧。啧，小伙子长得真帅，不知道比秦时那小子精神多少！”
“妈！我才是你亲生儿子吧。”一听这话秦时就不干了。
谭煜飞很少见秦时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愣了愣神。
秦母放下旺财，给谭煜飞拿了双拖鞋说：“家里很少来客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先穿这双吧。”
“妈！那是我的鞋子！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顺便给别人啊！”秦时炸了毛。
“闭嘴！”秦母怒道：“你自己脚上又不是没穿。人家好歹是个男孩儿，难道让他穿我的？穿一下又不会少块儿肉，你瞎激动个什么！”
“那个……”谭煜飞有些犹豫。
“同学。你别听他胡说。”秦母拍了拍谭煜飞的肩膀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谢谢…谢谢阿姨…”
“你瞧瞧。”秦母道：“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秦时你也不跟人家好好学学。”
秦时翻了个白眼。跟他学？学什么？跟踪？偷窥？还是搞男人。嘛。虽然最后这一条，他自己也…也没资格说什么啦。
“我亲爱的母上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是不是你儿子我也是A大出来的好吗？而且在校期间，我还是学生会副.主.席。比起那边那个傻大个不知道好多少倍。要不是因为您从小就跟我说做老师怎样好，怎样好，我没准现在已经是做到某上市公司的经理级别了。”
秦母不乐意了。“那你现在是在怪我阻挡你的前途了…”
“我……”秦时也知道自已有时候嘴巴没个把门的，可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谭煜飞察觉到气氛有点僵，又担心两个人都拉不下脸来，只好主动请缨。扮演起了和事佬的角色。他先拉住秦母的手说：“阿姨…您别往心里去。秦时有时候就这样。来得匆忙，路上给您买了点东西，你看看，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东西提在手里沉甸甸地，秦母顿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真是不好意思，你大老远的跑过来，还带着这些个东西。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谭煜飞说：“其实我就觉得阿姨和秦时之间的相处模式挺好的，这样家里才有生机勃勃的感觉嘛！”
“哈哈…同学你真会说话。”
秦母瞥了一眼秦时。意思是：秋后算账，为时不晚。
“先坐会儿吧。我去烧水泡茶。”秦母指了指沙发道。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那怎么行，来者是客，我们可不好怠慢了你。”
“那…那就麻烦您了。”
“你呀就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秦母将热水壶通上电，朝一边的秦时说：“一会儿你出门买点菜去。”
“买什么菜呀？”秦时撇嘴：“昨天不是还有剩下的没吃完的嘛！”
“你就想拿那些剩饭剩菜招待你的同学？人家跑来，就是拿热脸贴你冷屁股的？”
秦时心不甘情不愿地取下钥匙，走到玄关去换鞋去了。
旺财摇头晃脑地跟过去。两颗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的，仿佛是在说：【主人，也把我带出去溜溜吧。求你了…】
秦时顺了顺旺财的狗头。
【主人你听懂了是不是？】旺财吐着舌头，嘴角以最大弧度向上扬起。
秦时的眸子闪了闪，随机抬头看了一眼谭煜飞说：“喂！旺财，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汪！”旺财叫道。【是，我们当然是了，主人。】
“真是个好孩子。”秦时志得意满的笑了。他指了指谭煜飞的背影说：“旺财，看到那边那个人了吗？你现在就过去，咬他！”
【诶————】旺财歪了歪狗头。【主人难道不是想带我出去的吗？我觉得自己的狗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喂，旺财你怎么了？”
旺财突然就跟打了败仗似的，不再回应他了。
“真没劲。”秦时撇撇嘴，拉上门走了。
其实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谭煜飞整个的身心都放在了秦时的身上。以至于刚才秦时的所有的小动作，全在他的掌控之下。秦时的临走前的抱怨，让他再也忍不住似的莞尔。
秦母端着茶走出来，问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谭煜飞抿了抿唇道：“算是吧……就今早来时，在车上看到的一个笑话。”
“这样啊！”秦母坐下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还没问同学你的名字呢！”
谭煜飞捧起茶杯轻轻唑了一口道：“我姓谭，名煜飞。煜是南唐后主李煜的那个煜。”
“哦…这个我知道。”秦母笑着朗诵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真是想不到，阿姨的文学造诣也这么高。”
“哪里，哪里。”秦母挥挥手说：“我也只是偶尔无聊了，翻翻秦时的课本解闷儿而已。充其量不过是大打肿脸充胖子罢了，早敌不过你们年轻的一代了。”
“阿姨过谦了，能够把秦时教育得那么好，可全部都是您的功劳。”
“那倒也是。”秦母弯了弯眼睛说道：“秦时那么聪明，还不是因为遗传了我的基因。”
谭煜飞笑了笑没再接话。
秦母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为秦时而感到骄傲的吧。
所以一直以来秦时才被保护得那么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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