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婳下山次日一早,那鬼君离镜寻上山来。如今天族、鬼族尽消隔阂,四海八荒安静祥和,一众小仙见着这鬼君,自是要客客气气一番,然昆仑虚除外。是以离镜被几位弟子毫不客气地挡在了山门外。
白浅缓步摇到山门时,见到的,便是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调笑道
白浅“把剑收起来,先退下吧,我昆仑虚对待来访者,向来礼数有佳,即使对方是个背信弃义之徒,该有的礼数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复又转身看着离镜,不冷不热道
白浅“不知鬼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那离镜自是忘不了眼前这悠哉悠哉、还伤过自己的前情敌,明亮的双眼盛满了火气,瞪着白浅,厉声道
离镜“我来见见阿幽”
白浅“不巧,昆仑虚现下我当家,你登门拜访,我自是要相迎一番,既然鬼君这般直来直去——好了,说吧,找我师兄何事?”
离镜“我要见阿幽!”
白浅“鬼君怕是贵人多忘事,我师兄最不想见的人,想必你比我清楚。”
离镜“你和他说,他昨日所求之物离境将双手奉上,只求见他一面。”
白浅“哦?不知是何物,竟让鬼君亲自送来?”
离镜“我要见阿幽!”
白浅“那还真不好意思了,我师兄昨夜收拾包袱离开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离镜“什么!!”
离境一惊,阿幽,你连我唯一可以联系上你的方式都要断的干干净净吗?转念一想,不对,离境低喃
离镜“阿幽需要玉魂保墨渊尸身,怎么可能离开他师父?”
好巧不巧,白浅听见了,清清楚楚,连日繁忙,脑子都断片了,此时突然间连起来,一个念头闪过,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那离境竟出掌向他袭来,招招狠厉,吼道
离镜“司音!别敷衍我!让我去见阿幽!”
白浅心神不宁,只好见招拆招,回吼
白浅“离境!若你还想见活着的阿幽,就停下,把玉魂给我!”
一听“活着”两字,离境楞在了原地
白浅“阿幽怎么了?!”
抬眼死死盯着白霁。
白浅“听你所言,司幽离开昆仑虚,想必去想法子了,哪有什么法子,除了玉魂,不就是以命换命!所以,离境,玉魂在哪?”
白浅敛下所有情绪,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缓缓说道。
离镜“玉魂在我手里,你要去找阿幽?我与你一道去!”
白浅“好!”
白浅带着离境走入昆仑虚山门,不待离境反应,便将人迷晕过去,从他身上搜出玉魂,将人交给师兄安置,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昆仑虚上空。
青丘 炎华洞
昨夜实是累极,再次醒来,就见到风尘仆仆的姐姐坐在身旁闭目入定?白浅表示受惊不小,立马坐起身来,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着自己嘀咕
白浅“奇怪,我动作怎么这么利索?”
白梓婳“白浅浅,你还可以再傻一点”
凉凉的语气幽幽从耳边传来,白浅不由一抖,自家姐姐生气了,咋整?
白梓婳“若是我不追来,你是不是打算把你的小命丢在这洞里?”
白浅“(⊙o⊙)…姐姐,我……我不是没别的办法了嘛,这才——”
白浅站在白梓婳跟前,低着头对着手指,很是惭愧。
白梓婳“你不会和大伙商量一下吗!至少,你和我商量一下!你要拿玉魂,那离境不给,我去抢便是了!你这修为不够,你要是出了事,你让阿爹阿娘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压不住自己的怒火,白梓婳现在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当她看见自家妹妹静静地躺在冰榻上,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肤色,几乎让她心脏骤停,顾不上墨渊,白梓婳耗费了大量灵力,才让白浅气色好起来。
白梓婳“何人在此喧哗!”
这一怒,反倒惊动了旁人,迷谷跑了进来,喝到
迷谷“哎!大姑姑!小姑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啊!迷谷好想你们!狐后也好想你们!对了对了!我要去通知他们,你们回来啦!”
不给插嘴的机会、不给反应的时间,迷谷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白浅“姐姐~不气不气了!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做什么事都一定和你商量,绝对不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好吗?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啊?我说到做到!”
从未被自家姐姐这么吼过,白浅先是蒙了一会,立马安慰着自家妹妹,凡事好说,先消消气。
看着不停地哄着自己的妹妹,白梓婳缓了缓,向白梓婳道出了她此番前来的缘由,“如今,玉魂被我抢了,离境现下应该还昏迷在昆仑虚,你——见不见他?”
白梓婳“不见!连玉魂一起带回去!我此生再也不会去见他!”
一提及离境,白梓婳眼里浮上坚冰。
白梓婳 “如今保存师父仙体,玉魂我要了。剩下的事,交由我处理。”
白浅“可是——”
白梓婳“为了师父,也为了让我们安心,六妹,你忍一忍;一切交给我。如今,既然你已下山,那便在家好好照顾爹娘与师父,等我和师兄们安置好昆仑虚,便回来。”
白浅“好吧”
白浅想了想,的确,遂应了下来。两人安顿好墨渊,一起出了洞,便碰见迎面而来的狐后。
白浅娘“小五小六!让阿娘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
狐后一见两个女儿,想起前两日的听闻,泪就止不住落下来,急切地拉着女儿打量。
在狐狸洞呆了小半日,白霁不得不向爹娘告辞,狐后不舍
白浅娘“如今墨渊不在,你还回去做甚?”
白梓婳“阿娘,师父不在了,身为师父的弟子,昆仑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孩儿不孝!此番前去,用不了多久便可回来。待孩儿下次回来,便不走了,一直陪着阿爹阿娘,好吗?”
白浅“是啊,阿娘,姐姐现下是昆仑虚的主心骨,她必须回去一趟;我相信用不了几日她就会回来了。”
被两女儿一哄,狐后心情好了不少,她知道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白浅娘“好好好,你们都有理,小六儿,你这几日亏损得严重,别累着自己啊。”
临别前,还是千叮万嘱。
这厢,躺在床上的离境迷糊中惊坐起来,散落的床幔随风起舞,隐隐绰绰,看得不真切,窗边似乎站着一人?那身形——不正是每一个午夜,兀自入梦之人么!
离镜“阿幽!”
顾不得晕眩的脑袋,离境撑起身子,踉跄靠近——千言万语,却在临近时,胆怯了,怕自己再惹他生气,掩在袖子里紧紧的拳,放了几次,斟酌着问到:
离镜“你师弟说你……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不适?”
白梓婳“幸得师弟相救,还死不了;劳鬼君挂心了。”
纵自己千般柔情,眼前之人却不冷不热,甚至都不看自己一眼……阿幽,你还是怨我……
两厢沉默,还是眼前之人先开口打破沉默,抬起头,终于愿意看着自己了,眼里却无喜无悲。
白梓婳“离镜,你我之间,抛却以往种种,你愿意借我玉魂一用,我便要向你说声谢谢。我会将玉横双手归还的,待那时,你我之间再无瓜葛;这期间,你我就不必再见了;我已离开昆仑虚,不必寻我。”
白梓婳“另外,玉魂已经被师弟拿走了。我司幽不想欠任何人,我看鬼君并无兵器傍手,这把逍遥扇,便算还礼。”
言毕,将一把不凡的仙家法器递与他。
他却被阿幽话里的内容震惊了,“再无瓜葛”“不必再见”“不必寻我”,见他不接,眼前人将扇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离镜“是我对不起你……”
离境只觉自己的心似乎碎了,所言只剩惭愧。
白梓婳“如今见也见了,告辞。”
眼前人不接话,拱手一礼,转身欲走。
离镜“阿幽!我向你道歉!为我先前做的所有事情,向你道歉!别走!我当初,一时情迷,才会与玄女——”
离境急急拉住眼前人的衣袖,言辞恳切。
白梓婳“够了!离镜!我司幽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你!你与她如何,我看得真真切切!你让我成全你们,好!我成全了!如今这番说辞,又有什么意思?呵~鬼君不觉得太过可笑了吗?”
白梓婳“我司幽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告辞!”
丝毫不拖沓,抽出手,转身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房里。
空气中,不知是谁低叹
玄女“离镜啊离镜,亏你生了双明亮的眼睛……”
尤自心碎的离境没有听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刚刚那人站过的地方,呆呆看着窗外……
半晌,喃喃
离镜“阿幽,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么?”
一日后,玄女接到通报,亲自来这间客栈,将烂醉如泥却固执地唤着“阿音”二字的离境带回了大紫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