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婳斜靠于枝桠,风一吹动,满树桃花纷扬而落,乱纵如初,恍于意乱。
听迷谷悄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称:若水河畔的东皇钟近些年来似乎有些异动,像是擎苍又再折腾什么幺蛾子了,后一句是迷谷自己添加的。
算算日子,还有三日。
折颜闻声寻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醉卧图,若要说这七万年来有什么变了,除了凤九那小家伙长成大姑娘了,估计就是——小五的酒量越来越好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坐与一旁,调笑道
白梓婳“此情此景尤为撩人,放之不顾,倒见有人在此酩酊大醉。”
白梓婳懒懒瞥了他一眼,轻笑
白梓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酒……堪是妙品,饮之,即消胆畏,也解忧愁;定心、定神、定思……”
白梓婳“折颜~来,再陪我喝一次酒。”
折颜“你呀,一来就只会糟蹋我的桃花酿!”
话虽这么说,却也将提来的两壶佳酿开了封。
白梓婳“折颜,你说,若当年擎苍没有被封,这四海会是什么样子?”
酒过半巡,白梓婳的声音软软的,却惊散了二人间静谧和谐的气氛,折颜执酒的手顿了顿,向她瞥了一眼,长长的睫毛却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面上平静无波。开口时却避开了那人,只答
折颜“若是擎苍没有被封,这天下只怕是波涛汹涌,面子上的平稳终究维持不了多久;擎苍自视甚高,怎肯长期居于人下,结局只会是不死不休。”
白梓婳“恩,我知道。”
将酒盏里的酒一口饮尽,白梓婳淡淡开口,转开了话题。
白梓婳“那天族二殿下与阿妹的婚事,我是不赞成的,更别提现下还多了一个少辛。”
折颜“你说与我听有何用?”
折颜轻笑
折颜“这事呀,该让白止去头疼去~”
白梓婳笑了,打趣道
白梓婳“只怕,我阿爹要拉着你陪他一起头疼咯~”
说完,白梓婳站起身道
白梓婳“我去找阿姊去啦,谢谢你送的生辰礼物~”
拎着仅剩的半壶桃花酿走了。
折颜“丫头你怎么就不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呢!”
他若一天不回,你便一天不嫁吗……
*****
白凤九“青丘白凤九,见过东华帝君”
痴迷的某小只,后知后觉地朝着面前清冷的身影行礼,此时的她,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紧紧追随着前面紫色身影,急急开口
白凤九“既然帝君救了凤九一命,那凤九一定要报答的。”
东华帝君“不必”
尽管收到的只是冷冷清清的两字,但还是自顾自地解释
白凤九“那如何是好啊?我姑姑时常教导我,说这世间有因果循环,有因就一定要有果,有欠就一定要有还……”
闻言,东华缓了缓步子,询问
东华帝君“你姑姑?青丘白梓婳?”
见状,凤九边开心地跑上前去,边解释着
白凤九“是我小姑姑啦,帝君可认识我姑姑?”
小姑姑?东华静默了一瞬,才开口
东华帝君“白浅?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如今身体可有好些了?”
一路痴痴望着他背影的凤九,闻言顿了下,眼里清明了不少,复又边追着边说道
白凤九“小姑姑身体倒是好很多了,却还是不能出远门……”
心底却暗叹,还好姑姑让我提前打了腹稿。
这一分神,却径自撞上了东华那结实胸膛,不知他何时转过了身,凤九抬眼便撞进了那如墨漆黑的眼眸,那眼眸深邃得像是包罗了世间万象,冷清得不带一丝起伏,却令她兀自沉迷。
东华薄唇轻启
东华帝君“你还想跟我多久。”
连声音都这般令人沉醉,凤九看着又走远的身影,晃晃脑袋,找回一丝清明,糯糯地答道
白凤九“我——只是想要——报恩……”
*****
说是过生辰,其实也就四哥、阿妹和我三人,往日小九那小家伙也是在的,听迷谷说她外出好几日了,估计还在回来的路上。
阿妹在一旁抚琴,这些年来,她性子倒是越来越静了,四哥与我正在对弈,只听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
白凤九“唉哟!”
一只赤色小狐狸就这么摔了个四脚朝天。
从若水地仙那骗来东华的铃铛时,已是夜间,凤九一拍脑门
白凤九“糟糕!姑姑生辰快过了!”
一路急急忙忙往青丘赶,于是就这么华丽丽地入场了……
白凤九“姑姑!姑姑!”
凤九站起身,步子欢快地来到离她最近的白梓婳身边
白真“哟~小狐狸回来啦~”
白真在一旁笑道。
白凤九“嗯!”
凤九拉起白梓婳坐到白浅身边,这才行了礼,欢喜道
白凤九“凤九是特意回来给姑姑过生辰的,祝姑姑永远是这四海八荒万万年第一绝色!嘿嘿~姑姑听了可还欢喜?”
说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左看看右看看。
白梓婳双手撑着下颌,向她一挑眉:“欢喜~”
凤九噗嗤一笑,挪近两步,头靠在白浅膝上,小声说道:“小姑姑,你看,大姑姑还是老样子~为老不尊~”
白浅浅笑,伸手摘掉她头上的沾染的杂草。
白梓婳闻言,伸手往她脑门一拍
白梓婳“敢说姑姑老,就让你再做一阵子小狐狸吧。”
委屈的小狐狸抬眼看向自家小姑姑,白浅与白真对视一眼,道
白浅“这回我和你四叔可帮不了你了。”
言罢,给了她一个眼色。小狐狸心领神会,向白梓婳奔去。
*****
昆仑虚
将下山时顺手牵走的古籍放回原位,沿着熟悉的小径,来到后山,落叶堆积了一地,在熟悉的梧桐树下驻足了很久,白梓婳祭出灵犀,展剑挥袖,轻裘飘带,潇洒利落。冰蓝色的剑光如游龙般四处舞动,凌厉的剑气浩浩荡荡地扫光一地落叶。她的身影形成一道道美妙的幻影,一张清雅绝世的面容在一道道漂亮的剑招中若隐若现,气质出尘,剑气亦是逼人。
在若干年后,白滚滚央求学剑时,凤九脑海里浮现出的依旧是昆仑虚后山那个衣袂翩跹的身影。
那时的她年纪尚轻,第一次见到舞剑的姑姑。不同于打趣自己时的狡黠、不同于山下集市里的风流,不同于雨夜握住自己手时的温婉,她是那么与众不同。
凤九眼里满是惊艳,只觉她姑姑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上神!却忽略了自己那时内心莫名的压抑与哀伤。
九师兄令羽将昆仑虚打理得很妥帖,白真个把月不回狐狸洞,他房中的灰便要积上半寸。白梓婳已七万年不曾踏足昆仑虚,做弟子时睡的那间厢房却半点尘埃也无。
院内一片漆黑,温馨不复;曾经会在门口等十一归山的人,已经不在了。
点燃蜡烛,屋内一切照旧,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将路上摘下的几枝桃花插入案几上的素瓷瓶后,便背靠床榻就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九师兄会把昆仑虚看顾好,却还是不由湿了眼眶,斯人已逝,未亡人依旧祭奠着,方式不同罢了。
此次前来,她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一早便施了昏睡咒。
白梓婳“小丫头,你也跟了我一路,可领略了这天族第一圣地的风采呀?”
白梓婳看着跟前的小狐狸问到,语气里透露出些许疲惫。
被抓包的小狐狸抬头看向自家姑姑,点了点头。
白梓婳自手心幻化出一卷竹简把玩着,对她说
白梓婳“姑姑呢,要出一趟远门,这个册子里面记载了一个法术,这法术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若我死了,令法术失传了,四海八荒就要有大麻烦。”
将竹简放在案几上,白梓婳再次看向凤九
白梓婳“你这铃铛是东华帝君给你的吧,我刚才一看便知道;至于你这铃铛是如何到手的,若姑姑还回得来,再好好审你。”
嗯?为何如此说?姑姑你要去何处?小狐狸抬头不解地看向白梓婳,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安。
白梓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也知道,姑姑不想说的事情,谁拿我也没办法。”
言毕,白梓婳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白梓婳“你在此睡上三日,三日之后,我用来保护你的仙障会碎掉,震动此铃,替你唤来帝君。”
白梓婳“睡吧”
院子的门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