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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下)

生灵册

床上女子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所见是一片白,鼻翼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视线转向左手,那儿正插着输液管,透明的液体缓缓滴下,“滴答滴答”犹如死神的沙漏倒数着她本就不多的时间。

我挣扎着坐起,想也不想一把拔了输液头,红色的血珠从伤口冒出,苍白的皮肤配上鲜血的红,两种极端的碰撞。我掀开被子试图下地,可脚一落地便发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下,“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

门外人听着响动推门而入,只要我抬头便能看见他们面上的焦急眼中的心疼,可惜我没有也不能。胃里一阵翻涌,又是熟悉的恶心感。我皱眉咽下喉间血腥,这里还有人,我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起码现在不可以。

视线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他单膝跪地目光深沉,语调一如往昔,温柔中带有一丝冷意。

边伯贤地上凉,起来吧我拉你。

“起来吧,我拉你。”初见时他也是这么说的,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我都没忘。他是第一个拉我的人,也是最先抛下我的人。

我扭过头去明显的不想搭理他。可他并不想这么放弃,

边伯贤失礼了。

失重感袭来我不得不抓住身前人的衣领,他无视了我瞪他的眼神,将我放在病床上还不忘替我盖上被子。之后又是一室的沉默。

吴世勋你……感觉怎么样?

我倒是没想到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他,在我印象里那个永远板着脸的高冷的人。

牧薄凉放心,死不了。

吴世勋,我很感谢你在记者招待会上帮我解围,好像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虽然你总是摆着一副面瘫脸,但我以为那只是你不善表达,和我一样。但真的只是我以为,你原来也是会笑会生气的,只是对象不是我罢了!

吴世勋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牧薄凉我知道!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的谁?吴世勋,别忘了当初是谁说要和我撇清关系的,是你!

吴世勋,当初是你先招惹的我,也是你先放弃的我。既然你招惹了便不要负我,既然你先负了我就别后悔!

牧薄凉吴世勋,我不是什么善人,我记仇的很。我说过的,决定放手了就一定不能后悔。你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的关心我只是让我恶心!

我冷冷撇了他一眼看向朴灿烈,

牧薄凉你呢朴灿烈,你来做什么?幸灾乐祸还是来膈应我?这些人里面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朴灿烈我……对不起。

牧薄凉哈哈,对不起?朴灿烈你对不起我什么?错的不一直都是我吗!你还说什么对不起!

许是太激动被咽喉里藏着的血呛着了,我不停地咳嗽,胸腔里满满都是血腥气,边伯贤在一旁帮我顺气。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掌心却是一片血色,终是没忍住咯血了,还是在他们面前。

掌心的一抹红刺激着他们的视觉。我暗自懊恼着藏起掌心的小动作也没逃过他们的眼。

朴灿烈你是不是一直忍着。

牧薄凉没有!

我下意识的反驳。你看,无论如何我都会竖起自己的刺保护自己,不是自卫只是习惯了这样,好像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受伤。可这终究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他们总是能轻易击穿我的防线。也许,曾经的牧薄凉是喜欢过他们的吧,因为他们曾也是她的光和暖啊……

这般想着也就放弃了抵抗任由朴灿烈几步上前拉出我藏在身后的手,举到我眼前。

朴灿烈还说没有,你有多逞强我不是不知道!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是下意识的想藏,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你什么时候可以示一下弱,别总是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

牧薄凉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眼眸微暗,眼底是一片死寂。牧薄凉你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絮没有人是理解你的,也包括他们。

牧薄凉我其实也是求救过的呀,我也曾收起保护自己的利刺,只是被你们无视了而已……

这句话说得极轻极快也不知他们是否听清,一眨眼的功夫我便又回到了那个防备所以人的牧薄凉。

牧薄凉朴灿烈你会担心我?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说及此语气一下就低了,我垂下眼眸,盖住了眸中的受伤。

牧薄凉朴灿烈,你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那天,在天台上,你亲口说的啊。

回忆

牧薄凉灿烈,你约我到这里是做什么?

朴灿烈……

他未答话只是抬头望天。

牧薄凉灿烈?

朴灿烈今夜,怕是要下雨了啊。

牧薄凉是吗?我不这么觉得,我感觉这天还挺好的。

朴灿烈牧薄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牧薄凉……问吧。

朴灿烈那天是你推她下船的吗?

瞳孔震荡,朴灿烈他这是怀疑我吗?

牧薄凉灿烈,你不相信我,你是在怀疑我。

朴灿烈……那日船上只有我们几人。边伯贤和吴世勋同我一起在宴会厅,船员们也都聚集在船首,当时的船尾只有你们两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况且你们二人从来不对付,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牧薄凉所以就因为这个你觉得是我推她下船?

朴灿烈不是我,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若不是你推她难不成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牧薄凉对啊!就是她自己跳的船!我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又怎么可能推她下去!

我内心的巨兽叫嚣着,挣扎着露出利爪。

朴灿烈牧薄凉,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你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你真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呵,心胸狭隘,好一个心胸狭隘啊!我扬起一个讽刺的笑,

牧薄凉所以我在你眼里也是这种人吗,你也这么看我?

朴灿烈我怎么看你重要吗,你难道不是吗?

一句话堵的我哑口无言,“你难道不是吗”,这才是你心目中的我吧,你也和他们一样不相信我。眼眶泛红,我吸吸鼻子不让泪水流下。

牧薄凉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种人。你现在知道了吧,之前种种都是我装的。

说着撩起额角的发邪魅一笑。

朴灿烈你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你可真让我恶心!你说为什么跳海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抛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天台门被他用力带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牧薄凉怎么,可是想起来了?不是嫌我恶心嘛,不是想我死吗,现在你来做什么呢,替我收尸吗?!

我抽出自己被拽的手,冷冷下着逐客令,

牧薄凉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待他们出去后我无力的靠着床背。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心里的痛,无知的人总是肆无忌惮。

边伯贤永远不会知道他抛下我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他说过再也不会让我过一个人的生日的,结果那晚我又是一个人许愿吹蜡烛;吴世勋永远不会知道他和我撇清关系的那天是我被查得胃癌的第一天,他说过我有困难他就会出现,可在我最无助时他不在;朴灿烈离开得干脆就永远不会知道那晚我被关在天台淋了整整一夜的雨。

过去的终已过去,我们要展望未来。

可是絮啊,我没有多久能活的了。牧薄凉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啊!

胃里翻江倒海,我冲到卫生间趴在水池上干呕,除了血也呕不出什么了。我抬手擦去嘴角血渍,慢慢抬头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用带有血迹的手一抹,镜子变得更脏更糊了。

也许透过血色镜子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我吧。这么想着眼前又开始泛模糊了,跟打了马赛克一样。倒地前我竟然还在想到会不会有人发现我,其实我的内心一直渴望有人能理解我,帮助我,解救我吧,不然方才在赶他们离开心也就不会疼了。

这几日病房特别安静,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沉睡,偶尔清醒也是看着窗外发呆。絮不知道在做什么最近忙得很,那几人反倒清闲了,动不动就往我病房跑,虽然他们来也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宛如一根木头。

我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们也有跟我商量接受医院治疗但都拗不过我,最后只得放弃。

这天,我睁开眼便瞧见坐在我床头的絮,她眼底眼圈极重一看便是许久没好好休息。

宿主,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吧。

牧薄凉好。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嘛?

牧薄凉你不会害我,我信你。

宿主,你可真傻。

傻得让我心疼。都说傻人有傻福可你为何就这般不顺遂呢?

游乐园

牧薄凉为什么来这?

我吃着冰淇淋满脸幸福。

你一定要这么作死吗?

牧薄凉你不懂,这叫幸福。其实,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是不能,长大后是不愿。总觉得游乐园这种充满欢笑的地方不适合我。

那你这次怎么答应来了?

牧薄凉这不是得在离开前做一些曾经自己没能做的事嘛!

我无所谓的笑笑抖抖肩膀。

你可别玩过了,我赋予你的好身体只到这周日,算下来也就六天,六天后小心疼死你!

牧薄凉没事!(我怕是也撑不了那么久的。)

牧薄凉这边这边!

我的姐啊!你慢点,小心摔着!

牧薄凉哈哈!

夜晚,我们坐在公园长椅上,夜风吹起我的发,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来玩得最疯的一天,没人认识我,没有人用有色眼镜看我,自由自在尽情玩耍,真好。

牧薄凉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玩!我很开心,发自内心的。

宿主,你会幸福的,一定!

烟火大会开始了,烟花升空炸出繁星。她的话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我没听清也未注意。

牧薄凉真美。希望我离开的那一日也能像这烟花一般美丽。

快给我呸呸呸,这种话你怎么总是挂在嘴边!

牧薄凉我也没说错嘛!

第二日第三日依旧是在外玩乐,直到第四日。

我说宿主,啊呜,这天都没亮呢你拉我出来干嘛,我好困啊,想睡觉……

公交车上我看着她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了对不对,我听见你的笑声了!

牧薄凉没有没有,我就是忍不住,哈哈!

若你在这趟车上便会发现后座上有两个女子嬉笑着闹在一起。

“下一站终点站海滨浴场,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啊,这风吹得好舒服啊!宿主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海边?

牧薄凉当然是来看日出咯!来,坐这。

时间还很早,海滩上只有我们两人并肩坐着。

今日的海面异常平静只偶尔掀起几朵浪花,极远处蔚蓝的海水突然出现一抹红,那红渐渐向外扩散开去。

是日出啊!

天水交际处是升起的朝阳,红如火。絮突然站起激动的指着远处朝霞活像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的。

牧薄凉嗯。

哇,宿主,是你拉我来看海上日出的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呀,瞅瞅这天多美呀,你也……宿主!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嘴角残留的血迹还来不及擦拭就这么明晃晃的撞进她的眼。她颤抖的指着我的嘴角,眼眶渐渐发红

宿主,你怎么会……今天明明才第四天啊!

牧薄凉我没事。

用手背随意擦去嘴角血迹,扬起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看着她。

宿主,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早就有这个症状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昨天前天还是……是烟火大会当晚!

牧薄凉你别激动啊,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嘛。

什么激动不激动!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既然当天就出现反噬的情况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

牧薄凉好了,乖,不气不激动了嗯?

那你说究竟为什么要隐瞒!

絮在我怀里情绪渐渐平静,她埋在我颈肩闷闷开口。

牧薄凉嗯,因为我也想好好玩玩呀!你知道的我这辈子甚少有时间玩乐,每天行程安排满满的,就算出门也会被认出,我不在乎他们说的那些不好的话只是他们的出现会影响交通影响他人影响我逛街的心情,所以闲暇时间我也选择窝在家里,必需品则交给助手购买。

说到这絮紧紧抱住我,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我而我也按住她不让她看我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

牧薄凉所以那日你说带我出门玩我是真的很开心,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提出带我出门的人。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就算是你这个系统赋予我健康的身体也撑不到一天,烟火大会时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但我没说,因为我怕,怕你会送我回医院。

宿主别说了,别说了。

牧薄凉絮啊!我不想生命的最后几日还住在那冷冰冰的医院,闻着难闻的消毒水味盯着雪白的房顶,数着时间计算死亡的到来。

我低头温柔的看着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小女孩,轻吻了吻她的头顶,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悲伤的话

牧薄凉絮,我不想死在那冰冷没有爱的地方,哪怕我依旧孑然一人,我也不愿这么可悲的死去。我死后不想葬在公墓里,想葬在森林的某棵树下,看遍春华秋实,夏日繁茵冬日飘雪。你能帮我实现吗?

……宿主,我不会答应的,你会活很久的,你不会被这一个小小病痛打败的。

絮哽咽着抓紧我的衣袖,没有理会她我自顾自说下去。

牧薄凉我房间抽屉里有一个密码箱,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东西你记得帮我烧了啊……谢谢你在我最孤单无助时出现,抱歉现在要丢下你先走了呢,以后记得要找一个比我更好更省心的宿主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赖定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宿主,不会有下一个的!

我越来越力不从心,眼皮好重啊,好想睡觉啊。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蔚蓝天空,

牧薄凉若有下辈子,我希望自己还能遇见你,我最爱的……

未完的话未尽的情就此终了。

那一日,絮抱着我冰冷的尸体哭得像是一个失去最爱的玩具的孩童。

那一日,娱乐圈发生了一件大事。金初灵、袁媛等当红明星突然被爆出多条黑料,各家媒体都在争相报道各种独家新闻。一夜间整个娱乐圈都变了,所有的暗箱操作都被摆到了明面上,那些曾欺压过牧薄凉的更是无人幸免。

悠悠众口是这世间最难测之物,人心亦是。

在这些大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黑色标题的小字——女明星牧薄凉于今日上午因胃癌去世。

絮真的做到了那日所言,那些人不光是娱乐圈,就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无法拥有,可那又如何,她做再多也换不回那个人的命。

葬礼当日,天阴沉沉的似是在为那无辜死去的人儿哀悼。

絮穿着我们初见的衣裙站在苍天大树下,怀里捧着的是我想让她烧掉的遗物。

姐姐,我想你了。我看了你写的日记,本来是应该烧掉的但是,起码,他们也是该知道这些的,所以……希望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风起,已是初秋的风该是凉的可她却感觉到一阵暖意,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和往常一样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

牧薄凉,你才是这冷酷世道上最善良的人。

神界 司命府

司命呼呼呼……搞什么,我怎么又梦到那个世界了,还是他们三个人,唉。

沉沉的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桌案前。烛灯亮起微弱的光,司命翻开《生灵》找到那页,葱白的手指缓缓下滑直到指尖停在他的名字上。

司命边伯贤啊,你又该如何躲过这必死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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