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运动会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吴瑾沫把跳绳甩得呼呼作响。绳子掠过脚踝时带起细小的沙粒,落在赵磊的白色运动鞋边。他站在跑道边缘记圈数,铅笔在表格上划出的线条格外用力,纸页背面都透出浅浅的印痕。
“喂,新同学,替我跳会儿绳呗?” 隔壁班的男生抱着篮球凑过来,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吴瑾沫手背上。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跳绳 “啪嗒” 一声砸在地上。
赵磊的铅笔突然折断了。炭芯在纸页上划出扭曲的黑痕,他捏着半截笔杆转过身,目光落在那男生搭在吴瑾沫肩膀上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她不替。”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惊得篮球滚到跑道中央。男生讪讪地收回手时,吴瑾沫看见赵磊的指腹被铅笔芯戳出个小黑点,像颗没长熟的痣。
自由活动的哨声响起,吴瑾沫蹲在草坪上系鞋带。赵磊的影子投过来时带着松木香,她数着他运动鞋边缘的磨损纹路,突然听见他说:“周五的三千米,别跑了。”
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校服裤脚。吴瑾沫想起王倩倩在录音笔里的话,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鞋带:“报名表早交了。”
“可以找老师......”
“我想跑。” 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担忧,像浸在水里的墨团,“以前每年都拿第一。”
这句话让赵磊沉默了。他蹲下来帮她捡跳绳,手指碰到绳柄上的汗渍时顿了顿,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三年级运动会,你跑完四百米吐了一地,把彩虹糖都呕出来了。”
吴瑾沫的后槽牙突然发酸。那天她非要跟男生比耐力,冲过终点线就抱着树狂吐,是赵磊用校服袖子帮她擦嘴,结果被他妈妈发现洗不掉的糖渍,罚站了整晚上。
“早忘了。” 她把跳绳往包里塞,拉链卡到头发也没察觉。赵磊伸手替她解开时,指腹擦过耳垂,像片羽毛轻轻扫过,痒得人想躲。
晚自习的灯光在练习册上投下菱形光斑。吴瑾沫数着赵磊写字的频率,每二十秒抬一次头,目光总会在她的草稿纸上停留半秒。当她画出第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时,他突然把保温杯往她这边推了推。
“红糖姜茶。” 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阿姨给的。”
吴瑾沫的手指刚碰到杯盖,就听见前排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王倩倩正举着手机偷拍,被赵磊冷冷一瞥,慌忙把手机塞进校服口袋,笔袋里的荧光笔滚出来,在地上划出道刺眼的黄线。
凌晨两点,吴瑾沫在旧相册里翻到张褪色的奖状。三千米长跑冠军的烫金字已经发暗,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高马尾,奖牌挂在脖子上晃悠,身后站着个穿蓝白校服的男孩,手里攥着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熬夜。”
吴瑾沫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窗外的月光漫过书桌,在手机壳上投下片细碎的银斑。她想起赵磊总在凌晨零点零分发来消息,不多不少刚好四个字,像掐着秒表计算的时差。
运动会当天的广播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吴瑾沫站在起跑线时,看见赵磊站在主席台上调试麦克风。他穿着崭新的主持人礼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目光扫过跑道时在她身上停了半秒,快得像错觉。
发令枪响的瞬间,吴瑾沫感觉有人拽了把她的鞋带。身体前倾的刹那,她瞥见王倩倩站在相邻跑道,嘴角勾着诡异的笑。膝盖重重磕在塑胶跑道上时,她听见主席台上的广播突然断了线,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总让吴瑾沫想起医院的走廊。校医给她涂碘伏时,门被撞开的风掀起白大褂的衣角。赵磊的礼服外套沾着草屑,领带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没讲完的串词稿。
“谁干的?” 他的声音发紧,指节捏得发白。
“自己摔的。” 吴瑾沫别过脸看窗外,仪仗队正举着红旗走过,“你快去主持,别耽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