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磊没说话,蹲下来帮校医扶着她的膝盖。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小腿,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像那年夏天他偷偷塞给她的冰镇汽水。校医都说他手法专业,只有吴瑾沫知道,他小时候总帮打架受伤的她处理伤口,早就练熟了。
王倩倩带着班主任进来时,赵磊正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涂抹伤口。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顶,镀上圈柔软的金边。王倩倩突然哭起来:“都怪我,刚才不该跟吴瑾沫开玩笑的......”
吴瑾沫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王倩倩绞着校服衣角的样子,突然想起初中时那些女生也是这样,用眼泪扮演无辜,把所有脏水泼到她身上。
“她在撒谎。” 赵磊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见了。”
王倩倩的哭声戛然而止。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赵磊同学,说话要讲证据。”
赵磊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是枚银色的发夹,镶钻的蝴蝶翅膀断了一边 —— 那是王倩倩拽吴瑾沫鞋带时,从自己头上蹭掉的。吴瑾沫盯着发夹上的碎钻,突然想起小时候赵磊送她的塑料蝴蝶发卡,被她别在书包上,直到磨掉所有颜色。
班主任把王倩倩叫走时,走廊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赵磊重新低下头涂碘伏,棉签碰到伤口边缘时格外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以前你总爱打架。” 他突然说,棉签在膝盖内侧顿了顿,“每次都把自己弄伤。”
“你不也总爱告状?” 吴瑾沫哼了声,却没躲开他的触碰,“告到老师那里,害得我被请家长。”
赵磊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睫毛上沾着点碘伏的棕褐色,像落了只小蝴蝶:“不那样做,你只会打得更凶。”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中吴瑾沫的心脏。她想起那个被劝退的教导主任,想起母亲在校长办公室哭红的眼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看似凶狠的外壳下,藏着怎样不堪的狼狈。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吴瑾沫拄着赵磊找来的拐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走在她左边,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人群,手掌总是虚虚地护在她腰侧,却始终没碰到她的衣服。
走到校门口时,吴瑾沫突然停下:“你礼服上的草屑,是从看台跳下来的时候沾的?”
赵磊的脚步顿了顿。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泛红的耳尖:“广播室的窗户没关紧。”
吴瑾沫看着他撒谎时慌乱的样子,突然笑了。她想起很多年前,这个男孩也是这样,明明偷偷帮她教训了欺负人的高年级,却嘴硬说是他们自己摔的。
拐杖在地上点出笃笃的声响。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夕阳拉得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吴瑾沫数着脚下的地砖缝,突然觉得,摘花的路或许很长,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踏实。
膝盖上的纱布拆到第三层时,吴瑾沫发现赵磊的课桌里多了个玻璃罐。透明的罐子里装着各色糖果,橘子味的水果糖挨着牛奶硬糖,最底层压着颗包装褪色的彩虹糖,糖纸边角卷得像朵花。
早读课的晨雾漫进窗户,赵磊正低头背诵英语课文。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吴瑾沫数着他翻动书页的频率,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 “咕噜” 声。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前排女生转过头时,她看见赵磊的耳根悄悄红了。
“低血糖?” 他的声音混在琅琅书声里,轻得像片羽毛。吴瑾沫还没来得及回答,颗橘子糖已经滚到她的练习册上,糖纸在晨光里泛着橘色的光。
她捏着糖纸转了三圈,指尖触到糖粒的纹路时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的春游,赵磊也是这样把橘子糖塞给晕车的她,自己嚼着没味道的薄荷糖,一路替她背沉重的画板。
“谢谢。” 吴瑾沫把糖塞进嘴里,橘子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时,赵磊刚好翻到新的一页,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落在书页上,镀上圈柔软的金边。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王倩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吴瑾沫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王倩倩低着头走过花坛,校服裙摆扫过赵磊昨天摔倒的那片草坪,惊飞了两只停在蒲公英上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