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生气,我本来就是暴发户的女儿。我爸读到小学四年级就没读了,因为家里穷。听说爸爸小时候是吃着红薯饭长大的,我却从来没有见他吃过红薯,他说那东西吃伤了。我一直觉得爸爸是那种很容易忘本的人。穷的时候她眼里只有钱,成了暴发户后,他的眼里只有女人。
我喜欢萧攸攸和许如画。俗话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我想那是因为我们在茫茫人海里嗅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我和古樱沫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
至今还保留着我们唯一的合影。
我曾经以为那张照片早就丢失了,直到2006年的夏天,在清理老房子时,我在曾经睡过的那张床底下捡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那三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儿。许如画扎着马尾,嘴巴紧抿,表情严肃。古樱沫笑得很灿烂,她的嘴是那种樱桃小嘴,上薄下厚,色泽红润,非常漂亮。她笑的时候露出一排珍珠似的牙齿。站在中间的我,带著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眼睛又黑又亮,嘴唇微微上翘着,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照片背面写着:萧攸攸,古樱沫十四岁生日。我们永不分开。1994年4月16日。
许如画比我和古樱沫大半岁,她是个性格有点古怪,孤僻的女孩儿。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从未见她穿过裙子。她总说她个子不高,腿有点粗,臀部肥大,穿裙子像个矮冬瓜。许如画是我们三个人中间最贤淑,最文静,最内敛的女孩儿,会绘画,会做精美的女红。她有一块自绣的手帕,常常系在手腕上,图案是一朵玫瑰,那朵红色玫瑰宛若初生,娇艳欲滴。我和古樱沫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我们两都属于头脑精细,四肢迟笨的女孩儿。我们无数次央求她也为我们绣一块,好不容易才求到一块,到今天早已褪色。那时我去市场买了一米紫色的棉布,满心期待没想到这家伙只是应付了一下,只绣了边,那边我想我也会绣,是那种小波浪形的,用剪刀细细剪好,然后沿着边一针一针地绣过去。再加几个暗紫黄的心形和荷包,就算完成。
古樱沫可不如我这么细心,我曾问过古樱沫,那些女红去哪儿了,她抽着爱喜,妩媚一笑,淡淡地说去抓哇国了。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不是瘦的像个豆芽就是胖的像个水桶,古樱沫是个例外。她是我们三个人中,个子最高、身材最正的一个。十三四岁时已经发育的很好了。不像我,瘦不拉几的,没胸没臀,只有一张貌似天使的脸蛋。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头发太黄,进田径队后,剪了头发,天天穿着运动服,活动量又大,像个假小子似的。我和许如画喊她黄毛丫头。
三个人中,最沉默的是我。一个孩子的沉默,除了跟性格有关之外,应该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家庭。爸爸自从有了狐狸精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总和妈妈吵闹,打架。我无数次见过他的拳头如雨滴一样落在妈妈身上。那个男人,在我12岁以后,我便不再叫他爸爸。而我对于男人的认识就是粗暴、低劣、虚伪、残酷不负责任。最终妈妈服用老鼠药,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然而我是恨她的,狠她就这样不负责任的丢下我和弟弟。爸爸说能给我和弟弟的。不过是一幢装修的特别艳俗的三层小洋楼,和每个月交到佣人李妈手中的一叠钞票。那只是一个看似温暖,实则冰冷的牢房,令我生厌,总有种想逃避的冲动,所以我常常在放学后就直接跟着许如画回她家。
许如画家的房子一共两层,许如画住在楼上一个小小的套间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她那张又宽又大又柔的床上,和她说悄悄话。我们更多的是说一些生理上的事情,我14了还没来初潮。如画已经来了快一年了,裹在T恤下的乳房像两只不安的小兔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让人心惊肉跳,她也常为此发愁。佝胸驼背的,甚至用布一层一层的把它裹起来。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除非她是白痴。
许如画在初二上学期表现得很是古怪,她仿佛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学习成绩也开始有些下降,而且跟她说话的时候,你会郁闷至极,你对她说了半天,她却正神游千里,根本没有听你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