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羽儿，娘不能护着你了，娘写了一封信给你父亲，他过几天会来接你，你和他在一起要好好的，明白吗？不要恨他，他是娘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不想你们生分，对……不……”

一个妇人垂下了摸着莫玄羽脸的手，她如枯枝般的身子在这寒冷的冬夜慢慢变得冰凉。玄羽一言不发，眼泪也没用掉半分，不是他无情，而是悲到了极致，已经没有泪水了

莫玄羽的娘曾是莫府的掌上明珠，是天下三绝之一，容貌万中无一，为人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个令人倾慕的才女，可是后来，她突然怀了孩子，一息之间，她由才女变为人人口中的荡妇，爹娘更是从此一病不起，不足半月离世。有个嫂嫂，可惜嫂嫂嫉妒她美貌，将她关在驴棚，让她干尽粗活。久而久之，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莫玄羽抱着她，天色渐明，可是没有人来，没有人来救救玄羽的娘亲，一连几天，来接莫玄羽的车子没来，莫玄羽怀里，母亲的身体在慢慢的发臭，尸斑正在疯狂的长，此时的莫玄羽只有六岁，他却体会完了世界的人情冷暖

终于，有人来了，当他们看见莫玄羽手里抱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时，纷纷恶心的吐了起来，一个平时打玄羽打得最凶的人忍着恶心讨好的说：“小少爷，金家来人接你了，现在请您去大厅见客。”

莫玄羽抬头看着那个人，突然噗嗤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起来，那个人震惊的看着莫玄羽，伸手颤抖的指着莫玄羽对着旁边的人说：“他他他疯了！”

其他人也一脸怪物的看着莫玄羽，他们头也不回的跑了。

莫玄羽低头，看着母亲已经腐烂了的脸，一滴清泪落在那腐肉上，母亲是有多爱那个人，才会死前，都要叮嘱自己和那个人好好相处。

不多时，一帮人走了过了，有莫大夫人，莫子渊和一些家仆，还有一些穿金丝衣裳的人，当那些人看见莫玄羽时，眼神冷淡，倒是莫大夫人装作悲痛欲绝的模样啼哭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早一步离我而去了啊，可怜你自愿来这脏地，玷污你这千金之躯。”

莫玄羽抬头，眼神深邃的看着她，不说话，却令莫夫人有点胆颤，她心虚的不敢看莫玄羽的眼睛。

来的是金家的门徒，他们看着莫玄羽说：“走吧！”

莫玄羽不舍得看着母亲，话却对莫夫人说：“你要你将我娘亲风光大葬，位列家族的灵位。”

莫夫人假装擦着泪说：“羽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她是我们莫府最疼爱的小姐，我就算拼尽家产，也要厚葬她啊！”

金家中，有一个门徒皱起眉头，莫夫人这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公然索要钱财。

莫玄羽放开母亲的尸体，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努力站起来，又跪着母亲的尸体，拜了三拜，说：“娘亲，羽儿走了，你来世，还可不可以再做我的母亲，我想再抱抱你。”

莫玄羽身上的破衣服没有换，确切的说，他也只有这一身衣服，连鞋都没有。

莫玄羽看着莫夫人道：“将我娘亲的尸体葬在巫山，那里有一处好风景，娘亲说她以前最喜欢去那玩了。”

莫夫人点头称是！

莫玄羽和金家人走了，坐在车上，莫玄羽身上的尸臭，令一些金家子弟有点受不了。他们纷纷远离莫玄羽，只有一两个人和莫玄羽坐同一辆车，莫玄羽说：“你们能给钱给莫家嘛？不用很多，就二兩银子，这是我和娘亲在他们家得的。”

一个拿了一袋银子丢在莫家家仆手上说：“这是公子还你们家恩情的。”

马车渐渐远去

莫府

墨子渊手里捧着那一袋银子，拿出来数说：“娘，金家好有钱，这里面全是黄金。”

莫夫人一听，过来看，啧啧了几声，拿起一锭金子，咬了一下笑着说：“是真的。”

墨子渊道：“娘，我们真的要帮那个狗杂种的娘风光大葬啊？”

莫夫人也有点舍不得银子，说：“随便葬一下就行了，反正莫玄羽这个杂种又不知道，想起他，我就来气，今天竟然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呸，真以为进了金家就可以一步登天啊？金家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怕他是有得去，没得回。”

墨子渊埋怨道：“那娘，莫玄羽这个杂种的淫妇娘亲我们就不葬了呗！反正生前不知检点，败坏门楣，死后就让这种人暴尸荒野得了，还要什么厚葬啊！”

莫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会儿又道：“不行啊，要是莫玄羽在金家混的开了，知道我们这么对她的娘亲，我们家不就完了？”

莫夫人想了一下说：“罢了，随便在巫山挖个坟埋了就是，还要什么风光大葬啊。”

墨子渊和莫夫人笑了起来，开始盘算怎样花最少的银子去葬莫玄羽的娘

……

马车上

一个少年看着莫玄羽说：“你娘死了，你难过吗？”

莫玄羽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手里紧紧握着娘亲生前珍视的胭脂盒没说话。那个少年又道：“我跟你说，那个莫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竟然公然求财，就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那个少年就是丢了一袋钱的人，他实在有点气不过那势利的人

莫玄羽声音有点沙哑的说：“习惯就好。”

莫玄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惹得那个少年吓了一跳，他抱住莫玄羽，丝毫不在意莫玄羽身上的尸臭味

喂了莫玄羽些水，便抱着他休息了

梦里是无尽的黑暗，莫玄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必要活得那么久，活得越久，懂得越多，多了就会生活在痛苦之中，可是内心的欲望令自己渴望长生。

莫玄羽好像听见了娘亲的声音，她说她要下辈子和自己再做母子，莫玄羽笑了。莫玄羽想靠近母亲，可是却发现彼此离的越来越远，莫玄羽听见了耳边嘈杂的声音，可是他睁不开眼睛，有人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一下一下的替自己擦身子。

当莫玄羽醒来，已经是五日后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少年躺在自己床边，这个人就是一路上照顾莫玄羽的少年

莫玄羽静静的看着他，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少年要醒了，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见莫玄羽醒了，高兴的说：“你醒啦！想吃东西不？”

莫玄羽摇了摇头，他不觉得饿，那个人也不强求

他说：“我叫金竹，是金家外门弟子，你不用说你的名字哦，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莫玄羽笑了笑，那个人突然道：“你是小孩子嘛，就应该多笑一笑，你看，笑起来多好看啊！”

莫玄羽点了点头，他感觉这个人好温柔，像个大哥哥一样

……

莫玄羽来金家已经半月有余

可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从来没有来看过他

倒是……

“小羽，我看，这个玩偶超级好玩⊙▽⊙”

“小羽，我这次去除邪祟的时候遇见蓝忘机了，他真的超级厉害，妖怪被他好轻易的就打败了。”

“小羽，这是江南的美食，特别好吃，我给你带来了，你吃吃看。”

“小羽，这件衣服好适合你，你穿起来绝对好看😊”

……

……

莫玄羽在这金府已经六年了，而这六年，唯一还记得金府有自己存在的就是金竹，他经常带各种好吃好玩的给玄羽

可是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

这几年，金竹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他健硕的身躯抱着莫玄羽，竟然哭了

莫玄羽安慰道：“竹哥哥，怎么了？”

他擦了擦泪，难过的说：“小羽，我可能要死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莫玄羽一愣，他不想竹哥哥死掉，急忙问道：“竹哥哥，为什么你要死了？”

金竹怜惜的抱着莫玄羽，不语

……

第二天，金竹不见了

玄羽醒来找不到他了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又一年

金竹真正的消失在莫玄羽的世界了

莫玄羽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种了些菜，又从一个下人奶奶那拿了些果树的种子种起来，果树熟了，可是那个人不回来了，莫玄羽很想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金竹几乎把玄羽的一切打理好了，他把项羽几岁几岁该穿的衣服收拾在桌子上，而玄羽亦是会穿，金竹说玄羽不适合金色，倒是干净的青色适合。于是衣服中，不乏青衫

四年了

莫玄羽等了金竹四年

莫玄羽此刻躺在红枣树上，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金竹说晒太阳，可以长高。

突然，常年没有人开的门打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他们看见红枣树上的少年一时愣住了。青衫绿树少年影，未见其面，倾天下。

莫玄羽转头，看着那些陌生人，一时有点疑惑

莫玄羽从树上跳了下来，看着那些人警惕的问：“你们来这干嘛？”

一个男子上前问：“你可是莫玄羽？”

莫玄羽点了点头，那个人道：“今日宗主大寿，叫你去。”

莫玄羽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母亲很爱他。

莫玄羽说：“知道了。”

那个人说：“请公子随我们来。”

莫玄羽没有好的衣服去参加宴会，就这样和那些人离开了院子。

一路上，莫玄羽看着那些下人一脸陌生的看着自己，不禁好笑，自己住在金府十年了，竟然没有人认识，也对，除了竹哥哥，谁会在乎自己呢！

绕过大堂，莫玄羽来到了偏殿

这里有一个少年，他很好看，眉间的朱砂增添了几分魅惑人心的感觉

那个人看见莫玄羽，笑着说：“我叫金光瑶，是你哥哥。”

莫玄羽轻声说：“我叫莫玄羽。”

金光瑶的交际能力很好，很快，他找到和莫玄羽聊的话题，比如彼此的娘亲

当听说金光瑶的娘亲是青楼女子，最终惨死的故事，莫玄羽不禁哭了，莫玄羽的娘亲虽不是青楼女子可是最终也是惨死的下场

金光瑶安慰莫玄羽说：“你别哭啊！我都没有哭，你要知道，在金家，不能随意掉泪的。”

金光瑶见莫玄羽有点哭着停不下来的趋势，也不禁红了眼眶，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的往上爬，坐上所有人都瞻仰的位置，让所有骂他娘亲欺辱过他娘亲的人全死掉。

最终，莫玄羽还是没有见到父亲，倒是和金光瑶的关系变好了

莫玄羽向金光瑶打听金竹这个人去哪时，他看见了金光瑶目光的躲闪，感觉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能说

莫玄羽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对于莫玄羽而言，金竹是他不能失去的好哥哥，可是他不见了，自己很担心，但金光瑶不想说，自己也不能强求，只希望金竹哥哥能快点出现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