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七宝琉璃宗药房内,我将最后一味药材研磨成粉,手指因连日的疲惫而微微发抖。窗外的天空还是深蓝色,只有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三天了,自从温泉洞窟治疗后,玉天恒的旧伤已经好转大半,但要想彻底根治,必须使用魂血引。
"荣荣,你又一夜没睡?"宁风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心疼与责备。
我匆忙将魂血引晶石藏入袖中:"父亲,早。我只是...睡不着。"
宁风致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半透明的手指上:"你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没关系。"我勉强笑了笑,"今天最后一次治疗,玉天恒的旧伤就能痊愈了。"
"代价是什么?"宁风致突然问道,眼神锐利,"剑叔查到了关于'魂血引'的记载,那是要消耗施术者本源魂力的禁术!"
我沉默片刻,知道瞒不过去了:"父亲,我必须这么做。在我的世界,就因为没能及时根治,天恒他..."
声音哽在喉咙里。那个雨夜的记忆又浮现眼前——天恒蜷缩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却还安慰我说"没事,一会儿就好"。
宁风致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七彩琉璃珠:"这是宗门至宝'琉璃心',能暂时稳固你的魂体。但荣荣,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我接过琉璃心,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谢谢父亲。"
"玉天恒辰时会来宗门。"宁风致轻抚我的头发,"你至少休息一个时辰。"
父亲离开后,我将琉璃心挂在颈间,与凝魂玉并排。两件宝物让我的身体暂时稳定下来,但我知道,一旦施展魂血引,这种稳定就会被打破。
趴在药桌上小憩片刻,我被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惊醒。阳光已经洒满药房,门外站着玉天恒,一身蓝电霸王龙宗的劲装,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准时吧?"他嘴角微扬,目光却落在我憔悴的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了,"你又没好好休息。"
"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入药房,锁好门,"今天进行最后治疗。"
玉天恒皱眉:"宁宗主说你的情况不稳定,建议推迟..."
"没时间了。"我打断他,取出魂血引晶石,"武魂殿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晶石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玉天恒本能地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魂血引。"我坦诚相告,"能彻底根治你的旧伤。"
玉天恒的瞳孔骤然收缩:"古籍记载那是禁术!会消耗施术者的..."
"本源魂力,是的。"我平静地点头,"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旧伤永不复发。"
"不行!"玉天恒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轻呼一声。他立刻松开,但眼神依然坚决,"我不同意。现在的治疗已经足够了。"
我摇头苦笑:"你还是这么固执。在我的世界,你也曾拒绝这种治疗,结果..."
"结果我死了,是吗?"玉天恒突然提高音量,"那又怎样?每个人都会死!用你的命换我的命,这算什么交易?"
"不是交易!"我忍不住反驳,"是选择!我的选择!"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药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玉天恒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与...痛苦?
"为什么?"他最终低声问道,声音嘶哑,"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就因为你认识另一个世界的我?"
我望着这个年轻版的丈夫,心中百感交集。该如何解释那种跨越时空的牵挂?该如何让他明白,看着他活着、健康,对我意味着什么?
"坐下吧。"我指了指药房中央的垫子,"我告诉你为什么。"
玉天恒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盘腿坐下。我跪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魂血引晶石。
"在我的世界,我们结婚那天,你当着两宗所有人的面发誓。"我轻声回忆道,"你说'宁荣荣,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玉天恒的呼吸一滞。
"你违背了誓言。"我继续道,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抛下我先走了,留下我和三个孩子...不,是两个。最小的那个没能活下来。"
玉天恒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打断我。
"你走后,我把两宗合并了。所有人都反对,包括你祖父。但我知道那是唯一能让两宗存活下去的办法。"我擦去眼泪,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你看,这不是用我的命换你的命。而是...挽回我未能做到的遗憾。"
玉天恒沉默了许久,突然伸手轻触我半透明的脸颊:"如果...如果我接受治疗,你会怎样?"
"可能会加速消散。"我诚实回答,"但也可能不会。时空的规则谁也说不准。"
"那我不..."
"玉天恒!"我厉声打断他,"你不是懦夫。看着我!"
他被我的语气震住,不由自主地抬头。
"蓝电霸王龙宗的少主,未来的宗主,难道要因为害怕而拒绝痊愈的机会?"我用上了当年激励他的语气,"难道要让整个宗门因为你的旧伤而处于危险中?"
这番话击中了他的要害。玉天恒的下巴绷紧,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决然:"好。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治疗时,我要与你魂力相连。"他坚定地说,"分担反噬。"
我惊讶地看着他。魂力相连意味着他也要承受部分痛苦,但更重要的是...
"你会看到我的记忆。"我警告道,"所有的记忆。"
玉天恒毫不退缩:"那就让我看看,那个世界的我,是怎么爱你的。"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颤。最终,我缓缓点头:"好吧。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抗拒我的魂力,否则我们都会受伤。"
玉天恒脱去上衣,露出已经好转许多的伤处。我深吸一口气,将魂血引晶石贴在伤处中央,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开始了。"
我催动魂力,晶石瞬间亮起刺目的蓝光。剧痛立刻从接触点传来,像千万根针同时刺入骨髓。我咬紧牙关,引导晶石中的力量渗入玉天恒的伤处。
玉天恒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但硬是没叫出声。我们的魂力通过相握的手交织在一起,我感觉到他的意识开始接触我的记忆——
婚礼上,年轻的玉天恒掀开我的盖头,眼中满是惊艳与爱意;
深夜的书房里,已成宗主的他为病中的我披上外衣;
产房外,他焦急地来回踱步,听到婴儿啼哭时喜极而泣;
最后的战场上,他回头看了我和孩子们最后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玉天恒的意识,他的表情从痛苦逐渐变为震惊,最后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魂血引的力量完全爆发,我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透明化迅速加剧。玉天恒惊恐地看着我逐渐消失的手臂,想要中断治疗,但我死死抓住他的手。
"别动!快完成了!"我咬牙坚持,魂力不计代价地涌入晶石。
最后的治疗阶段最为痛苦,玉天恒背上的伤处发出刺眼的蓝光,肌肉组织开始重组。他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全身被汗水浸透。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时,光芒突然消散。玉天恒背上的伤疤完全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而我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后倒去。
"荣荣!"玉天恒一把抱住我,声音中满是惊恐。
我虚弱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臂几乎完全透明,能清晰看到后面的药柜。颈间的凝魂玉和琉璃心都已经出现裂纹,显然承受了大部分反噬。
"成...成功了。"我艰难地微笑,"你的伤...再也不会复发了。"
玉天恒的脸色惨白,他颤抖着抚摸我透明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谁允许你为我牺牲?!"
"因为..."我努力聚焦视线,看着这个与我的天恒如此相似又不同的男人,"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希望玉天恒...能幸福地活着。"
说完这句话,黑暗终于吞噬了我的意识。
......
意识回归时,我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的阳光和柔软的床铺。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七宝琉璃宗的卧室里,窗外已是黄昏。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我转头,看到玉天恒坐在那里,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很久没睡了。令我惊讶的是,我的手臂恢复了实体,只有指尖还略微透明。
"我...没消失?"我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玉天恒的嘴角微微上扬:"四条龙救了你。当你昏迷时,它们自动出现,将部分力量注回你的体内。"
我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的蓝电龙纹镯变得暗淡了些。轻轻触碰它,一条微型的水龙虚影浮现,亲昵地绕着我手指游动。
"它们是你的一部分。"玉天恒轻声道,眼神复杂,"另一个我用毕生修为创造它们,不仅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留下自己的记忆和感情。"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看到了?"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触碰了这些龙。"他承认道,"看到了另一个我对你的...所有感情。"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一切镀上金色的光晕。
"荣荣,"玉天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接受。"
"不接受什么?"
"不接受没有你的未来。"他直视我的眼睛,"既然另一个我能用生命保护你,那么这个世界的我,也一定能找到让你留下的方法。"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样的话,这样的眼神...太像我的天恒了。
"两宗已经开始联合训练了。"玉天恒继续道,语气轻松了些,"你父亲和我爷爷达成了协议。剑斗罗和骨斗罗正在训练我们的弟子如何应对武魂殿的毒术。"
我惊喜地想要坐起来,却被他轻轻按回床上。
"别急,宁宗主说你至少需要休息三天。"玉天恒难得地露出调皮的笑容,"否则他就禁止我踏入七宝琉璃宗。"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玉天恒,如果...如果我留在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宁荣荣呢?"
玉天恒的表情变得严肃:"剑斗罗查阅的古籍提到,时空旅者会成为原身的'镜像'。也就是说,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宁荣荣就...融入了你。"
我心头一震。难怪我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如此清晰,难怪我能自然地使用这个身体的武魂...
"所以,"玉天恒轻轻握住我的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既是那个世界的宁荣荣,也是这个世界的宁荣荣。"
这个认知让我既释然又困惑。如果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为何身体会透明化?如果我注定要留在这里,那我的孩子们呢?我的天恒呢?
似乎看出我的忧虑,玉天恒轻声道:"别想太多。现在,好好休息。"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我说:"荣荣,无论你来自哪个世界,现在的你,就在这里。这就够了。"
门轻轻关上,我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窗外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第一颗星星在暮色中闪烁。我轻抚手腕上的龙纹镯,四条微型真龙依次浮现,环绕着我翩翩起舞。
也许...也许我真的可以同时属于两个世界。也许留下,并不意味着背叛。
带着这个念头,我缓缓闭上眼睛,沉入多年来第一个平静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