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沉入无意识的海底，周遭除却黑暗，只有彻骨严寒，就这样吧，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很抱歉，那个约定，做不到了。
突然觉得有温热的水滴点在脸上，紧随其后，是一双很是细腻的手，久久抚摸两颊，从上至下，一遍又一遍。
轻轻睁开双眼，依旧朦胧一片，扑朔迷离。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金发女子，她有着一根奇特的的法杖，法杖的头部悬挂着一只鸟笼，里面传来悦耳的啁啾。
你在为我流泪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陌生人流不值得的泪。她的轮廓掩映在一片祥和的金色柔和光晕里，溢出抚平创伤的温暖。努力伸出手，试图触碰那慈悲的天使，却只是徒劳于虚无之中，可望不可及。她的模样愈发模糊，直到与金色的祥光融于一体，消失不见。
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啊……你是歌唱终焉的天使？还是让我继续偿还“业”的白恶魔？又或者是一位救苦救难的提灯女神？
“该醒了。”你的嗓音，就像你笼中的小鸟一样，银铃串串，又结着丁香一样的幽愁。
是啊，华法琳还等着我呢，该醒了。
愕然睁开眼，仿佛全身掉进了绞肉机，没有一块肌肉不在酸痛。这里似乎是病房，想要四下打量，却发现了嘴上的氧气面罩和左胳膊上的石膏。
还有小小的抽泣声从右侧传来，忍受着右肩的钻心疼痛，坚持着伸出手，抚摸抚摸那银色瀑布一样的柔顺长发。
两颗泪盈盈的红玛瑙满是惊喜。
违规扯掉面罩，在疼痛里故意挤着嬉笑。
“看吧，我说到做到，你是不是也该奖励奖励我？”
只是开个玩笑，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红玛瑙无限放大，双唇传来久久的清凉感。
就像梦中一样，晶莹泪珠不住滚落到我脸上，用可以动的右手紧紧搂着华法琳，让这香吻地久天长，直到海枯石烂。
华法琳走了一会儿，轮到弑君者推门进来。显然，看见清醒的我她很是吃惊。
“高空坠落，碎片，爆炸，法术，全吃了一遍还能活着，你小子命真硬！”嗔怪，眉头是难以压抑的喜悦。“你从W手里抢过炸弹冲向车头时，简直和没受伤一样，谁都拦不住，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从不会冲动行事，多带一个伤员，集体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小一分，速度也会大大减慢。如果用一个我，再加一列自爆火车，来换我的朋友们，还有一城人的命的话，我觉得挺划算的。“顿了一顿，“再者，还有一车什么整合运动来给我垫背呢！”
脸上挨了轻轻一巴掌。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给我记住，运气不能当饭吃！”
朝她举个OK的手势，好消息是，估计接下来半年多都不用拿命换钱了。
重新闭上眼，享受难得的安然。
显然，我的康复速度也大大超出医生们的预计，四个月后，他们就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放我回家，当然每天得来复查。华法琳一个人全包了家里的伙食，家务。（然而平时我做的也不多）食物虽说不是玉盘珍馐，吃起来却格外温馨。前两个月，她坚持喂“伤员”吃饭，看着我被塞得两腮鼓起满口流油的样子，喝着血的她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在学业方面，华法琳很快就跟上进度，并运用她的血液学天赋让师生刮目相看。
钱？先是玩命出的任务报酬颇丰，再者，公司以百夫长老板的名义给我发了一笔慰问金，包了医疗费--不是对认真工作的赞赏，而是感激我救了一批潜在客户，并对一台高性能机器进行必要维护。
似乎一切正走向光明，哈哈，就这样，一切都会好的，哪怕是战争创伤。
出院一周后。
“中央医学院开创学伴制度，外国留学生与本校学生……*库兰塔粗口*，这不明摆着崇洋媚外，拉票，为了成绩而制造成绩嘛！”气呼呼地丢开报纸，捋起袖子向着学校冲过去。
气愤的不止我一人，家长们早就把学校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保安在门口全力阻拦。“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要换去老旧教学楼！”“学伴？欺诈和绑架！””我们的孩子不是外国人的仆人！”“无良学校牺牲国人讨好外国人！”诸如此类的标语随处可见，很快就有军警护卫着城市的发言人前来救场。溜到一边，试试略有生疏的手脚，一个三级踏翻越围墙，电网对我的作战手套毫无意义。
“我和您解释过了，我也和学生们解释过了，第一，这是领导讨论通过的，绝对利大于弊，只是大家无法立即适应，而学校是在认真执行命令。第二，与外国人结为学伴，在共同学习中培养世界意识，既能增强学生的沟通能力与表达能力，又能激发学外语的热情，何乐而不为？第三，这么做也有利于树立一个心系天下的现代化城邦和学校的形象。第四……”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打断灰头土脸，冷汗直冒的校长。
“为什么给男留学生拉女学伴？”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是按成绩来的。”
仰天大笑，一拍桌子。
“得得得！让我来说吧！第一，领导往往是为民众勾勒美好蓝图的，虽说不排除我行我素滥行长官意志者，不排除脱离实际纸上谈兵者，而你们这帮人，为了几个臭钱，为了晋升，为了对更多的下人颐指气使，甘愿哈巴狗一样舔着领导的皮靴！为了往上爬昧着良心！结果呢？指令在操作时变了味，为了追求成绩而刻意制造业绩，端着一副笑脸欺骗领导我们多么行！多么优秀！多么认真执行命令！说不定心里还骂着领导呢！两面三刀！而一遇到问题，就互相踢皮球，打烟幕弹，或者搬出一个谁也不敢得罪的领导来镇压！第二，*库兰塔粗口*学伴，说的好听！留学生是好的，向世界学习是好的，但因为骨子里的懦弱与奴性把外国人捧上天就是亡国奴才！我们不是人吗？外国人就比我们高人一等，以至反客为主，自己快饿死了还为面子把食物拱手让人！外国人和我们一样，客人要招待，尽主人之礼仪，而不是好吃好喝三叩九拜当祖宗爷供着！第三，好一个现代化的卡兹戴尔！好一个现代化世界化的卡兹戴尔中央医学院！在这儿享受贵族待遇的留学生只需要不停地为学校投票，不停地为学校歌功颂德，太棒了！你看看，啊，不止城内赫赫有名，世界各地学生大力推荐 ，留学生的首选地，多么强大的实力！多么面向世界！你们在想Peach！不靠提升本身硬实力脚踏实地，靠一帮外国人的新鲜，权威为广告刷票造势，还真是充满现代手段！这就是根基，国将不国的弥天大罪！教育跟不上，面子，虚荣取代了实干与能力。最后的最后，男女学伴，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来的留学生大多是穷僻城邦的上层统治者的子弟，通过学伴，促进或者强拉红线，来把这些说话有分量的人牢牢绑在我们的战车上！”
滔滔不绝，嗓子快冒烟了。校长的脸从白色变成猪肝色，再变成酱紫色，最后重新发白。“您那么坚持，只怕会有很多工作难以进行的，再者，不是我们有什么偏见，可能上面的的确有高瞻远瞩之意。”
“没错，老百姓的确视野不如你们，有时的确学问、层次不如你们，但你们制定计划以满足百姓需求，一心一意为了百姓，只有大家协力才能让城邦永远年轻，不是吗？”轻叹一声“或者说，这只是资本家们的游戏，有钱人的权利游戏，有权人的金钱游戏。”
对话在不愉快里结束了，我走出校长室，向着华法琳所在的班级缓缓前进。
大部分卡兹戴尔的学生都被搬去了老旧教学楼，只有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与留学生待在新区。正值休息时间，那些来自各个偏远城邦的外族人们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华法琳正排队借书，我在不远处看着，就发现她身后的一个乌萨斯人有意无意总是挤她，尽可能地碰着华法琳的身体，手更是不老实地比划着。颇为不满，我倒要看看你敢怎么样。
华法琳借到书，就往林荫大道过去，那个乌萨斯青年总是粘着她，时不时交谈几句。偷听到内容，果真是学伴，当然华法琳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两个人在一张椅子前面对面站着。
那人忽然伸出双手，搭在华法琳肩膀上。
摩拳擦掌走上前。
校长，我懂你的意思。“一个地位卑微下贱的血魔，再漂亮，再优秀，肯定没人要的，现在早早安排好，能帮学校牟利，又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顺便结好两边关系。”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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