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心（19）

雁回与白晓生这次的游历，着实是发生了很多事的。

从前，她身在辰星山，周围师兄弟姐妹不说人人都有面对妖怪时游刃有余的实力，可至少发生危险时，他们都有自己的能力自保。

便是最狼狈弱小的小时候，她还没有被师傅凌霄捡到，可那时她也只是一个人，就算遇到恶妖也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更别说她还遇见过帮助她的善妖了。

所以从小到大，她都对师傅人有善恶妖也有善恶的教导深信不疑。

一直到这次游历。

也许是因为这次游历没有了帮天曜寻找身体的紧迫，也许是因为她这次游历的路线偏僻了一点，此次的所见，竟是颠覆了雁回长久以来的认知。

她见到了妖怪屠村。

那是真血流成河、以人为猪狗的惨剧。

以雁回和白晓生的实力，他们也只拼死救出了几个人，而这寥寥的几个人，最后也基本都因为受伤过重而死在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他们有错吗?

没有。

只是因为他们生而为人，就活该被作为进补之物被妖怪屠村灭族？

想到他们临死前声声的质问，想到他们面对亲人惨死自己却无力报仇的愤恨，雁回只觉心如刀绞。

这还是在如今妖族被玄门打压的时代，那以前呢？那些和这个小山村一样因为偏僻而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呢？会不会有更多这样的人间惨剧？

当时的雁回是迷茫的，这种迷茫虽然还不足以动摇她长久以来的信念，可却也本能的让她去思考。

雁回想到当时的自己还想询问同样身为妖族的白晓生，可却也只在他脸上看到了事不关己的漠然。

是了，白晓生是妖，哪怕因为她的缘故他也去救人了，可他又怎么会同情那些和他不同族群又愚昧无能的弱小人类呢？

而从他见怪不怪的态度上，雁回也知道了，这种情况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妖食人，也许在妖的眼里，真的是天经地义的吧。

后来，他们相继又遇见了几次恶妖害人，有时他们打退恶妖，有时却也只能因为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的看着恶妖害人，雁回深受内心的折磨。

一直到有一次，她看见一只妖在救人。

雁回迫切的需要有妖提醒她，妖也是有善良的，所以她在那只妖即将落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就冲了出去，利用护心麟之力最终救下了他，谁想最后反而为她自己招致了祸患。

一开始一切都是好的，那只妖幽默、善良，不管是和她还是白晓生，他们都相处的很好，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似乎是确信他们已经信任了他，在一天风平浪静的夜晚，那只妖暴露了他的獠牙。

他说他救人只是见那几人有趣，不想雁回竟真信了他善良。

他说雁回身有重宝却救妖，实在愚蠢至极。

他说他今日就要杀人取麟，成为整个妖族的主人……

要不是最后白晓生拼死相救，可能雁回就再也无法亲眼看到这个世间了吧。

后来的事情，就是雁回去到龙谷后所说的事了。

在怎样都无法抢到护心麟之后，那只妖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的，竟把雁回身有护心麟之事广而告之，一瞬间，雁回成了众妖群起而攻之的人。

逃亡的路上，雁回不止一次的想到了素影，想到了这位一生致力于杀妖，坚信妖即恶恶当诛的玄门领袖。

她是不是也曾见到了妖怪杀人屠村血流成河的画面，她是不是也曾被妖怪背叛过……

是了，素影比她年长许多，又曾经经历了玄妖大战，她所见过的妖怪害人，人族生灵涂炭的画面一定比她更加惨烈。

而后来她与素影的谈话也证实了这一点，想到素影所说的话，想到她当时说这些话的表情，雁回忽然就有点理解她了。

在人妖力量如此不平等的前提下，说人妖平等本就是最大的不平等。

人族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流尽多少鲜血才达成了如今人压制妖的局面，可一旦妖族卷土重来呢？

在当今人能压制住妖的情况下尚且还存在雁回所见的屠村惨剧，等妖族力量比人族强时，雁回无法想象那时的场景。

力量悬殊，也许这才是妖即恶的原因。

但是，因为这样的差距便杀妖、屠妖，又真的是对的吗？

想到素影骗婚肢解天曜，而天曜当时不过是一尾安生待在龙谷的灵龙，雁回又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