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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假行香罗成全义 破阵法杨林丧师

(白话文)隋唐演义

却说,当下罗成见过母亲,立在旁边,叫声:“母后,好笑得紧,不知道我秦叔宝表哥,与瓦岗寨众英雄豪杰拥立程咬金为混世魔王,舅母也在哪里。如今被杨林围困,写书来请孩儿前去相救。母亲你不知道好笑不好笑?”王妃秦氏听闻,急忙问道:“书在哪里?”罗成急忙向怀中取出来。王妃接过一看,扑漱漱眼中掉下泪来,叫声:“我儿啊,你母亲面上,只有这点骨血。那杨林老贼将你母舅杀了,仇还未报,今又要来害你表哥,一有差池,秦氏一脉休矣!儿啊,怎么是好啊?必须设个法儿去救他才好。”罗成说:“只怕父王得知,不当稳便。孩儿有一计:到时候父王进来,母后却要放声大哭。父王倘若问为何,母亲只说道养孩儿之时,曾许下武当山香愿,未曾了得。今夜梦见神圣责罚,几乎吓杀。父王会一定允的,孩儿便好前去。”王妃只得依允,把这封书信烧毁了。一会儿,只听云板一响,王妃便大哭起来。罗艺进来见了,十分惊骇。

当下,王妃夫人见了大哭。罗艺连忙问道:“夫人,这却是为何?”王妃回答道:“我当初怀孕的时节,曾许武当山香愿,日逐事忙,至今未曾了得。今日晓睡,梦见神圣震怒,要伤我儿,故此啼哭。”罗艺说:“夫人既有此兆,作速差人前去,了此香愿便是了。”王妃说:“这香愿原是为孩儿许的,须待孩儿自去方妙。”罗艺说:“只恐孩儿出兵方回,途中劳顿。”罗成说:“这个不妨,孩儿明朝就动身前去便了。”罗艺依允,命令罗安打点香烛祭品。罗成便悄悄分付罗安去通知王伯当,叫他去城外僻静处相等。罗安点头领命,自去知会。

次日清早,罗成便收拾了盔甲器械,暗地叫罗安拿去寄在中军厅,然后辞别了父母,带了罗安、罗春两名家将,一同起身,到中军厅取了盔甲器械,吩咐罗安、罗春在朋友人家权住:“等我回来进帅府复命,断断不可泄漏。”自己一马奔出城来。

王伯当在前相等,叫道:“罗贤弟来了么?”罗成说:“来了。”二人拍马,连夜兼行,不一日来到了瓦岗寨。果见许多人马团团围住,罗成叫声:“伯当兄,你在此等一等,待我杀入阵去,你可乘乱入城去知会。”王伯当只得依允。

罗成把扎巾去了,将束发金冠整一整,跳下马来,马肚带收一收,披上了甲,飞身上马,银枪一摆,催开西方小白龙,大吼了一声:“呔!隋兵让开路罢,我秦宝银来了!”隋兵听喝,说声:“不好了!要挖千岁爷的眼珠的来了!”大家张开弓弩,箭如雨发,只听耍耍的射将了过来。罗成把枪一撵,那枪有孛篮大的花头,那射来的箭都叮叮当当落下地去了。罗成轰了一声响,冲进营盘。这马冲来,非同小可,直冲得一路隋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枪到处纷纷落马,马到处个个皆亡,远者枪挑,近者锏打,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杨林闻报,同众将一齐上马。先是第七太保杨道源催马抡刀,上前大喝斥道:“来者可是秦宝银么?”罗成说:“正是。你是那个靠山王杨林吗?”杨道源道:“非也,我乃靠山王第七子杨道源便是。”罗成说:“你既不是杨林,可快快回去,叫那杨林出来,我要挖他的眼睛做灯点。”杨道源大怒,举刀便砖。罗成抡枪拦开刀,喝声而道:“过来罢!”一手勒住甲,提过马来,放下了银枪,扯了双脚,哈蜡一声响,撕为两半片,抛在地下,又杀过来。那徐茂公在城上看见城下尘土冲天,知道罗成已到,急忙命令秦琼一干众将大开城门,分头杀出,齐攻大寨。

罗成欲入城见舅母,秦琼叫声而道:“表弟,不可入城,倘若被程咬金见了表弟,决不会放你的,怎么又脱能身回去呢?今晚可连夜取路回燕山去罢,倘若万一泄漏,非同小可。”罗成说:“表哥讲得不错,如此说,兄弟回去了,表哥可致意舅母。”秦琼说:“这个自然。”罗成便辞别了秦琼一干众人,骑马连夜回燕山去了。这回书叫做罗成走马大破杨林的阵法,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

当下秦琼收兵入城。程咬金问道:“秦王兄,罗成御弟呢?为何不来朝见?”秦琼回答道:“他恐怕事情泄漏,便回燕山去了。”程咬金道:“你怎么不替朕宣诏他们父子到我们瓦岗寨,也封他为靖边侯呢?”秦琼说:“启奏陛下,他瞒满了父亲私自来的,怎好说这些话?”程咬金说:“前日朕不是去召他的诏书,难道他不奉诏吗?”王伯当说:“启奏陛下,臣在半路上遇见他的,因此不曾说起。”程咬金道:“这也罢了,只是打败了杨林,岂不是朕洪福齐天了吗?秦王兄,你可传朕的旨意,去雷州取龙凤鼓。”秦叔宝说:“臣领旨。”程咬金又道:“王王兄,你也传朕的旨意,去金州取景阳钟。”王伯当说:“臣领旨。”按下二人各自领旨分头而去不提。

再说,杨林已大败去了二百余里,只好收拾了残兵败将,再想来打瓦岗寨,却有朝廷的圣旨到来,说海外离石湖刘留王起兵,命令杨林回登州镇守,不致疏失。杨林无奈,只得上本保举潼关总兵魏文通继续攻打瓦岗寨,自回登下知地理。镇守明州。

却说,那汉王刘留王,他却上知天文,紫薇星已出,天下大乱,却恐怕杨林在外,这些英雄难以举事,故此乘机兵打登州听闻杨林统兵已回,即便收兵回去;倘若杨林一离登州,他又领兵复来,因此杨林不敢远离。他自知无意分离中原,不思篡夺,只因朝廷无道,才起兵造反的。

却说,隋炀帝得了靠山王杨林的奏本,下旨令魏文通领本部人马再次围攻瓦岗寨。又派遣大将杨讷镇守潼关。魏文通点齐十万雄兵,浩浩荡荡杀奔瓦岗寨而来,离西门五里下了寨栅。徐茂公得报,紧守西门,不与交兵。暗地派齐国远、李如珪、金甲、童环、梁师徒、丁天庆、楚圣天、楚精祖带一干人马出东门,在总路口等侯。

且说,秦叔宝雷州取鼓回来,远远见有人马正在扎营,吩咐从人将龙凤鼓藏在树林之中,自己催开坐骑,把虎头蘸金枪一摆,大叫了一声:“呔!何方人马?闪开,让路罢!”一马冲来。魏文通方才下寨,就见有人冲营,连忙上马提刀,吩咐大小三军,且自安营,不许妄动,却一马出来。秦叔宝一见,有些胆寒,说声:“啊呀,原来是你!”魏文通见是秦叔宝,大喝一声:“好你个盗贼响马,那日在石龙河被你走了,今日相逢,吃我一力。”劈面砍来。秦琼把枪架住,魏文通将刀啪嚓啪嚓连砍一十五刀,秦琼招架不住,拽回马就走。魏文通叫道:“姓秦的,往哪里走!”催马赶来。

却逢王伯当正从金州取了景阳钟回来,遇着秦叔宝败将下来,后面魏文通紧紧赶着。王伯当暗自思想道:“这厮却敢如此逞勇,领兵到此,今日相逢,也是命中该死。”说罢,立即忙顺手在鱼皮袋内取出宝雕弓,豹皮壶中拔出狼牙箭,扣上弦,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弓开如满月,箭射似流星,只听噔的一箭,正射中了魏文通的咽喉,翻身跌下马来。秦叔宝跳下马,拔剑取了首级。那十万隋兵见主将已死,轰天一声呐喊,早退下去。齐国远等八将拦住去路,大声叫道:“快快投降,免尔等受诛戮。”十万大军,全都缴器降顺。众英雄收兵齐回瓦岗寨。秦琼、王伯当缴了圣旨。程咬金听见射死了魏文通,又得了十万兵马,兵器、盔甲不计其数,十分快活。吩咐大摆御宴,吃酒论功行赏。

再说,炀帝闻报魏文通已身死,十万大兵尽降瓦岗,十分大惊,便问宇文化及,如何是好。此时杨素因恃功谏诤,炀帝不悦,封他出镇黎阳,因此朝廷大权尽归宇文化及。当下宇文化及启奏道:“那瓦岗寨这干反贼,臣听闻一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倘若非真有将才的人前去,焉能取胜?臣今日保举一人,必破瓦岗此等逆贼!”炀帝大喜道:“爱卿保何人?”宇文化及说:“此非兵部尚书、征戎大元帅、长平王邱瑞不可。”炀帝依奏,立即宣诏邱瑞,封为征讨兵马大元帅、天下都招讨,率领三十万雄兵?再攻打瓦岗寨。

炀帝又问道:“谁敢为前部先锋?”宇文化及次子宇文成龙说:“臣愿挂先锋印。”炀帝大喜,立即封正印先锋总管之职。宇文化及想极力阻住,无奈圣旨已下,无可如何。退朝回府,埋怨宇文成龙说:“你连个本事都没有,却如何能挂得了先锋印呢?此去倘若有一失,恐怕性命难保。”宇文成龙说:“父亲,你别小瞧我,我这次一定要打个胜仗,让你瞧瞧,我的能力绝不比哥哥强!”宇文化及见他如此倔强,只能写了一帖子,去请邱瑞饮酒,想让他多次帮助宇文成龙。

邱瑞见宇文化及相请,自然不好推辞,只好乘轿到来。宇文化及早在二门相迎,到正厅上,施礼坐下。邱瑞吃了茶,就摆出一桌酒席来。邱瑞坐了上一席,宇文化及坐了下一桌,宇文成都、宇文成虎、宇文成龙旁边分坐相陪。酒进三杯,食供两套,邱瑞开言:“丞相见召,不知有何指教?”宇文化及说:“别事不敢动劳千岁,只因我儿成龙并无十分本事,乃不自揣菲才,冒挂先锋之印;老夫因圣旨已下,难以违命,故此请千岁到来,倘若到瓦岗寨,望乞相看一二,回兵之日,自当重报。”邱瑞说:“这事自当从命。”宇文化及大喜,吩咐家将取过四盘金银,宇文化及满面堆笑,叫声:“千岁,这些须薄礼,望乞笑纳。”邱瑞正色道:“丞相若送金银,是以利心动邱瑞了!本藩不敢领命。”宇文化及见他色变拒绝受贿,连忙说:“千岁既然不收,老夫不敢执见。”又吩咐家将收了进去。然后二人吃酒,至深晚各自俱散。

且说,邱瑞回府,公子邱福与夫人迎入后堂。邱瑞长叹了一声。夫人急忙问道:“老爷何故不悦?”邱瑞说:“夫人有所不知,当今皇帝炀帝无道,天下大乱,贼盗蜂起,尚不宽刑薄敛,却专行杀伐。今朝圣上听信奸相宇文化及之谗言,命令老夫围剿瓦岗寨,宇文化及的次子宇文成龙为前部先锋。宇文化及方才请我,嘱托其子,老夫也不好回他,只好勉强应允。老夫向来听闻瓦岗寨逆贼首领程咬金十分厉害,三斧击走了马三保,不知去向,便取了瓦岗寨。他手下有三十七个,个个都是英雄。如今靠山王杨林,尚且被他们打得大败而回,手下十二家太保,伤其大半。我想老夫此去吉凶未定。今日与夫人一别,不知今生还得相见否?但孩儿年幼,早晚须当教诲。”夫人听闻此言,放声大哭,只叫道:“相公,你此去倘若能擒拿反贼,万千之幸;倘然不胜,妾劝相公不如做个良臣罢了。”邱瑞说:“夫人说哪里话来?此乃军国大事,你一个妇人又怎会知道。”当下摆酒饯行,却哪里吃得下去。

次日五更,邱瑞立即点齐了三十万人马,祭旗已毕,三声炮响,大军离了京城长安,径奔瓦岗寨而来。蓝旗小校报道:“启禀千岁爷,兵至瓦岗寨了。”邱瑞吩咐道:“前军哨探,后军慢行,放炮停兵,安营下寨。”传令官一声答应,急忙传令道:“千岁爷有令,前军哨探,后军慢行,放炮停兵,安营下寨。”众三军齐声答应道:“得令!”只听噗通通三声炮响,一声呐喊,安了营寨。

城中早已得报,徐茂公却入朝向程咬金贺喜。程咬金不解其意地说:“如今都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有何喜可贺呢呢?”徐茂公说:“正为他有兵来,特来贺喜。”程咬金有点不高兴地说:“看你这牛鼻子老道,有朝廷兵马到此,反而却来贺喜;倘若朕不幸驾崩了,你也发要贺喜吗!”徐茂公道:“陛下有所不知,邱瑞的兵马虽到,不出两月之间,包管他那三十万大军尽降陛下帐下,所以才来贺喜。”程咬金大喜道:“你这是葫芦里不知道卖什么药,但不知你有怎样一个法儿降得他?”徐茂公道:“陛下且放宽心,臣自有妙计,使他立即归降我们便是了。”

话未几,早有探子报道:“启奏陛下,隋兵军营有个正印先锋宇文成龙在外前来讨战。”徐茂公吩咐单雄信出兵,又吩咐他许败不许胜。单雄信得令,上马而去。程咬金说:“这话却怪,出兵要胜,如何反说要败起来?”徐茂公说:“兵机不可预泄,到后来自然才明白。”

话说,那单雄信出城,与宇文成龙战有十余个回合。倘若说这样的将官,不到一二个回合,就拿了过来;单雄信因奉军师徐茂公的将令,虚闪了一槊,回马败入城去。宇文成龙叫左右报元帅:“先锋爷杀败一员贼将。他要取了关,方回来。”立即便抵关讨战。次日,秦叔宝出来,按着徐茂公的吩咐,不到一两个回合又败下阵来了。次后的几日,再用齐国远、李如珪、金甲、童环、张公瑾、白显道他们按着吩咐,个个都大败而回。就这样宇文成龙一连几日连败瓦岗寨十五员大将,打得胜鼓回营。邱瑞大喜,摆酒贺功,说道:“原来将军有这等本事,令尊大人还如此谦言。”宇文成龙很自傲地说:“这一班都是毛贼,不到十日之内,元帅看小将能力必破瓦岗寨。”邱瑞大喜,急忙备了一封书,派官差上京城长安报捷去了。

次日清早,宇文成龙抵关又前来讨战,瓦岗寨城内诸将,只是坚守不出。宇文成龙命令军士大骂,城中只是不出,骂了一日回营。一连半个月,不见城中有一些动静。宇文成龙这一日到关,大骂讨战。徐茂公命令秦叔宝出战:“只需在三个回合内,便要把他生擒了来。”秦琼应声而道:“得令!”上马出城,与宇文成龙战不到三回合,拦开了刀,扯住宇文成龙勒甲绦,一把拉将过来,按在判官头上,拿入城里去了。小军飞报入营:“今日先锋交战,不像往日那样,没多几个合,竟被瓦岗反贼捉过去了。”邱瑞闻报大惊,下令紧守营门,不可出战。

这秦琼把宇文成龙拿入城中,徐茂公吩咐左右将他斩了首级,石灰炝了。徐茂公早已造下一个夹底的竹箱,把头放在箱底下。前日有邱瑞的战书,叫魏征套写了一封。又叫过王伯当来,带了五十个人,并竹箱与许多行头,都包在袱内。吩咐下来如此如此,悄悄的前去,不可泄漏。王伯当领令而去,与五十个人,到夜间开了东门出城,绕过邱瑞的军营,竟直奔长安大道而去。这正是; 败隋朝内贤臣失,聚义营中将士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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