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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邱瑞中计降瓦岗 元庆逞勇取金堤

(白话文)隋唐演义

却说,当下王伯当带了五十个人,并竹箱与许多行头,到了长安。王伯当只叫一人取了竹箱,其余的人,叫他在兵部左近衙门相爷府等,自与那拿竹箱的,竟前往宇文化及的丞相府来。到了府门,王伯当上前叫一声:“众位哥们,相爷可在府中吗?”门上的仆人回答道:“相爷在朝还未回,你是哪里来的?”王伯当说:“我是瓦岗寨军营中邱老爷派来的,有书信一封,竹箱一个,送与你家相爷。既然相爷不在,书信与竹箱都放在此,我往别处去去,再来讨回书便是了。”说罢,就将箱子与书信递与门上的仆人,自与随来的这个人,竟往兵部府门后边一条僻静巷内去了。

那五十个人正在那边相等,王伯当便令打开包裹,取出行头,一个个打扮起来,把囚车装好了,竟往邱瑞府中。一声:“圣旨下。”夫人、邱福急忙出府接旨。便开读道:“邱瑞无故杀伤朝廷大将,把其家属拿下。”众人拿了,齐囚入囚笼。赶散了众人,将拿来的布包,把囚的人都包了头。出了府门,把一张假封皮贴在门上,飞奔出城,竟奔往了瓦岗寨方向去了。

再说,宇文化及回到府中,家将禀道:“方才有瓦岗寨邱老爷派官差到来,送书一封、箱笼一个与老爷,他停一回就要讨回书的。”宇文化及先打开箱笼,一看都是空的,细看底下,又是一个屉儿,抽出来一看,却有一个人头在内,不觉大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儿子的头。急忙把书打开一看,却说:“你儿子自恃功劳,没把我这元帅放在眼内,却屡屡违我军令,今日已把他斩首,特此告知。”宇文化及看罢,放声大哭,骂一声:“邱瑞老贼,我儿子与你何仇,把他斩首?”立即急忙入朝,把邱瑞的书并儿子的头,与隋炀帝看了又看,又哭奏道:“启奏陛下,臣的儿子曾昨日大败瓦岗寨贼将十五员,其功不小,如今却反遭毒杀,其罪难容!”炀帝大怒,下旨着锦衣卫去拿邱瑞家属。那锦衣卫领旨出朝,来到兵部重门,见邱府早已贴上了封条,细细备问了附近百姓,立即复旨道:“据附近居民说,早上有校尉到府,把家属尽行拿去了。现今门已封了。”炀帝闻奏大惊,道:“朕却不曾有什么旨意。”

当下宇文化及跌足大惊道:“一定是邱瑞已经归降了瓦岗寨,所以暗自差人俏俏的接家属去了。圣上,如今事不宜迟,可差官一员前去,若倘邱瑞还未曾降,可赐他三般朝典,令其自尽。”炀帝立即下旨差官一员,校尉四名,飞奔瓦岗寨行事。

且说,王伯当已赚取邱瑞家小到了瓦岗寨,徐茂公吩咐收拾一间房屋,好好安顿;一面下令叫秦叔宝出城讨战。秦叔宝得令,带同众将大小三军放炮出营。邱瑞得报,也下令大小将官摆齐队伍出营。只见瓦岗寨四门大开,旗幡招扬,剑戟森森,一副副刀枪耀目,双对对队马分开,两面飞虎绣旗,一柄黄罗宝伞,下面现出一位帅爷,头戴一顶飞龙闹珠金盔,身穿一领龙鳞黄金细甲,外罩一件杏黄袍,脚登一双麂皮靴,坐露骨能行宝智黄骠马,左插一弯弓,右插一壶箭,两臂挂着两根金装锏,手中执一杆虎头金枪,黄面金睛,三绺长髯飘于脑后,那人正是秦琼。

却说,秦琼抬头一看,只见隋兵军营大开,三军齐出,队子马分开左右,飞虎幡排列两旁,黄罗伞下一位元帅,头戴一顶双凤银盔,身披一件九鳞龙甲,外罩蟒龙白袍,脚登一双战靴,坐下追风逐兔千里嘶马,左挂宝雕弓,右插狼牙箭,手中使两根水铁钢鞭。两下分队,齐出相对。

秦琼横枪在手,欠身打拱道:“将军在上,小将秦琼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马上打拱了。”邱瑞连忙回礼,叫声:“秦元帅,老夫听闻,你是山东一位英雄,人人称你为小盂尝、赛专诸。那靠山王过继你为十三太保,却也不曾有甚亏你之处,你却三挡杨林,九战魏文通,走马取金堤,锏打华文义,乃一世之豪杰,枉做那反贼的勾当,岂不是可惜?倒不如下马投降,本藩也不计你从前之过,你也免得鱼龙混杂。保你做个将官,倘若有些功劳,那时荫子封妻,岂不为美?不知秦元帅意下如何?”秦琼说:“将军之言虽然有理,但本帅与朝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却难从命。”邱瑞问道:“你与朝廷究竟有何仇恨?”秦琼劝道:“将军你可知本帅先父非别,我先父乃北齐陈后主驾前,官拜武卫大将军、镇守马鸣关的秦彝便是,只可惜被杨林老贼枪刺而死。前本帅实非拜他为父,意欲得便诛之,以报父仇。奈不能遂意,尚未报得,因此本帅与隋家有着切齿之仇。将军有心劝本帅,难道本帅没心劝将军?当今天子,炀帝弑父篡位,纳母为妃、缢兄图嫂,荒淫无道,杀戮忠良,天下英雄并起,谅来气数不久。我瓦岗寨皇帝混世魔王,施仁义,行善政,赏罚分明,将军不如归降瓦岗寨,推翻隋朝暴政,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邱瑞大怒道:“好你一个匹夫,焉敢来说本藩,看家伙罢!”双鞭一举,照顶门打来。秦琼把枪一架,两人搭上手好杀,大战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负。鞭来枪架,枪去鞭迎,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交错,真正棋逢敌手。秦琼心中喝彩道:“好一员猛将!”邱瑞心中想道:“这秦琼本事高强,不如用独门鞭打死他吧。”正战之间,邱瑞把鞭两条并为一条,打将下来。秦琼举枪往上迎,把两条鞭架住,趁此把枪往后一拖,将邱瑞的马拖近,秦琼双手一把扯住了邱瑞的甲带,要提过马来。那时节,邱瑞若倘把双鞭再举打将下来,这秦琼岂不被他打死么?幸亏邱瑞见秦琼扯住甲带,心中慌了,却把鞭放下,一把捧住了秦琼的头。秦琼把带一扯,说声:“过来吧!”邱瑞也把头盔一捧,说声:“过来吧!”两下一扯,一齐跌下马来。又是你一扯,我一扯,秦琼扯断了邱瑞的甲带,邱瑞扯落了秦琼的盔缨。一个脱了甲带,一个没了盔缨,大家不好看相,各自收兵。

却说,邱瑞回到军营中,换了战袍,赞道:“ 好你一个秦叔宝,怪道往往前时不能取胜。”正在赞叹之间,忽然,报长安家人邱天宝到。邱瑞道:“令他进来。”邱天宝入军营,哭拜于地。邱瑞急忙问其故。天宝细述前事,邱瑞大惊道:“宇文成龙是瓦岗寨拿去的,哪有此事?”话尚未完,外边又报公子到了,邱瑞益发疑心。邱福来到营中,拜了父亲。邱瑞急忙问:“你已被拿,缘何到此?”邱福道:“此乃瓦岗寨军师徐茂公之计,要父亲归降,如今家眷俱已赚在瓦岗寨,特此叫孩儿来奉请。”邱瑞听闻此言,急得三尸神直跳,七窍内生烟,一些主意全无。又听传报道:“启禀元帅,朝廷钦差大人到。”邱瑞接入圣旨,锦衣开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臣邱瑞欲顺瓦岗寨,无故擅杀朝廷大将,速令其自尽。”旨还未读完,邱福大怒,一刀砍翻了朝廷钦差。邱瑞大惊道:“你要欲意何为?”邱福道:“父亲,炀帝这样的昏君,我们保他还有什么用呢?如今瓦岗寨的混世魔王十分仁德,不如我们也反了,归降瓦岗寨了吧!”邱瑞长叹了一声,只得吩咐邱福先去通报,立即率领了三十万人马,皆已归降了瓦岗寨。程咬金率领文武众将迎接人城,大摆筵席庆贺宴。

再说,朝廷钦差的校尉逃回长安,飞报入朝。并说明缘由,炀帝听闻大怒,问道:“ 谁领兵再打瓦岗寨呢?”宇文化及说:“陛下,倘若非大将,焉能取胜?如今有山马关总兵裴仁基,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元绍、次子元福、三子元庆。这元庆虽只得十多岁,但他用的两柄锤有五升斗大,重三百斤,从未相遇敌手。圣上可宣诏他们父子二人来,封为元帅,他倘若提兵前去,不过几日,瓦岗一干逆贼必破。”炀帝大喜,立即下旨差官星夜往山马关,宣诏裴仁基。

差官飞马到山马关,裴仁基父子接了旨,立即同夫人与女儿裴翠云,来到长安。那裴仁基父子立即到了午门,便问道:“圣上何在?”黄门官回答道:“圣上同国丈在紫薇殿对弈下象棋。”裴仁基见说,率领三于竟到紫薇殿,果然隋炀帝正在与张大宾对坐下象棋。裴仁基与三子俯伏于地,口称道:“陛下,臣山马关总兵裴仁基父子前来朝见,愿我皇万岁。”炀帝一心下棋,哪里听得?裴仁基再宣了一遍,又不听得。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不见响动。裴元庆大怒,立起身来,赶上前,一把手抓住张大宾举了起来。

炀帝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这是何人?”裴仁基道:“是臣的三子裴元庆,因见国丈与圣上下棋,分了圣心,不理臣等,故放肆如此。”炀帝道:“原来是爱卿,朕实不知,快放下来。”那张大宾肚子被扯住,疼痛得紧,大叫道:“将军,将军,放了手。”那裴元庆又闻圣旨说放了,竟把他一抛,扑通跌在地下,皮都抓下了一大块。

且说,炀帝看元庆年纪不大,如此勇猛,心中大喜,便叫道:“裴爱卿,朕封爱卿为元帅,爱卿之子为先锋,兴兵五十六万征讨瓦岗。得胜回来,另行升赏。”裴仁基谢恩。炀帝又道:“朕欲封一个监察行军使,以观卿父子出兵,不知谁人可去?”张大宾道:“臣愿前往。”炀帝大喜道:“倘若得国丈同去如此甚好。”立即封为行兵都指挥天下都招讨。四人谢恩而出。

那张大宾怀恨在心,心里便想道:“这小畜生,我只要一朝权在手,定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当下张大宾点起五十六万雄兵,立即日兴师,离了长安,向杀奔瓦岗寨。张大宾却下令,先取金堤关,然后攻打瓦岗寨。所以兵到金堤关,立即下了寨。

张大宾升帐,吩咐裴元庆言道:“我要你今日就取金堤关,倘若取不得此关,休想回来见我!”裴元庆微微一笑,心中想道:“是啊,那张大宾记恨我提他之仇,今日欲害我父子。咳,张大宾啊张大宾,你来太岁头上动土了。你倘若识时务便罢,倘若不识时务,我父子一齐降顺瓦岗寨,看你怎生奈何我?”吩咐带马过来。那匹马竟像老虎一般,两只尖耳朵,不十分高大。元庆飞上马,使两柄银锤,豁落落一马出营,抵关讨战。

守城将士乃贾闰甫、柳周臣,得了此报,立即披挂上马,领兵出城,前来交战。二人一看裴元庆,看他年纪甚小,手中却用斗大两柄锤,心中奇异,喝问道:“来将何名?那手中的锤敢是木头的吗?”裴元庆回答道:“我乃大隋朝官拜山马关总兵裴仁基三子裴元庆的便是。我这两柄锤,只要上得阵,打得人就是了,你管我是木头的不是木头的!”贾闰甫、柳周臣二人哈哈大笑,把刀一起,并力齐奔裴元庆。裴元庆不慌不忙,自由自在,把一柄锤轻轻的往上一架,贾闰甫、柳周臣二人的刀一齐都震断了,二人虎口也震开,只得叫声:“啊唷,好厉害的家伙!”回马便要走。裴元庆一马追赶了过来,贾闰甫、柳周臣二人方过得吊桥,裴元庆也早已上桥了。城上军士见有自家主将,不敢放箭,倒被元庆冲入城中。贾闰甫、柳周臣二人只得领了残兵,竟投瓦岗寨去了。这里张大宾领了众兵入金堤关,也不停留,就向瓦岗寨进发。

且说,瓦岗寨这一日程咬金升殿上朝,众将拜毕,程咬金一看单单不见军师徐茂公,心中想道:“这也奇了,为何不见徐茂公到来?难道朕升殿上朝,这牛鼻子老道不该来朝拜朕吗?”便吩咐下去唤了他来。正说之间,只见徐茂公斜戴九梁巾,倒拖了靴子,乱跑进来。程咬金说:“朕又不曾身死,为什么却装出这样形景来呢?”徐茂公俯伏在地说:“陛下,不好了!一窝儿都要死了。”程咬金说:“啊呀,好端端的,为何多要死起来?想是你疯颠了么?”徐茂公说:“臣已算过阴阳,今日巡天都太保、八臂膊哪叱临凡,第三条好汉杀来了,瓦岗寨城内这些大小将官不经打。”程咬金说:“这个痴人说些什么话来!”徐茂公说:“陛下若是不信,只看天上。”

程咬金出位同众将一看,只见天上黑漫漫,雾不像雾,云不像云,足有半天,对着了瓦岗城。大家吃了一惊。正看之间,只见黑气内冲出一股白气来,把这杀气冲散了,泛出红来。徐茂公仔细一看,叫声:“好了,有救星了!”程咬金道:“好贼形呵!为什么一时笑,一时哭?”徐茂公道:“幸亏陛下有福,有个贼星与巡天都太保为难,料想这员大将不日就降我们瓦岗寨,陛下更且有正宫娘娘了。”程咬金说:“实在天下没有光棍皇帝,朕也是在殿上呢,闹闹热热,一退入宫去,便冷冷清清,这句话倒要听你的。”

正说之间,忽然听报:“金堤关贾闰甫、柳周臣二位总兵,在殿外候旨。”程咬金吩咐宣诏他们进来。二人入殿,俯伏在地,说:“启奏陛下,不好了!如今有朝廷大军五十六万兴兵前来征讨,那招讨是张大宾,元帅是裴仁基。这也不打紧,有一员小将,使两柄斗大的锤,凶狠莫敌,臣二人抵挡不住,弃关败回,来见请陛下定夺。”程咬金道:“是你二人没用,前番那杨林老头儿这样凶狠,也曾杀得他大败而去。如今还有什么小将比他更凶狠的人儿?”闪过邱瑞,叫一声:“陛下有所不知,这裴仁基第三个儿子叫裴元庆,论他年纪,别小瞧他只有十来多岁,他用的两柄铁锤,重有三百斤,休说杨林一个,就是几百杨林,也不经他几锤。倘若是这位小将军到来,大家须得要小心。”程咬金只是摇头有点不信,说道:“哪里有这等事?只怕世界上不曾见过有这样的人。”

众人说话之间,外边隋兵已围的水泄不通。扎下营寨,张大宾吩咐裴元庆道:“今日限你取瓦岗寨。今日若破不得瓦岗寨,拿不得逆贼程咬金,你也休来见我!”裴元庆见说,微微一笑,叫声:“二位哥哥,须要小心保着爹爹。”说罢,立即便上马,举锤抵关讨战。探于报入城中,程咬金便问:“哪一位王兄前去迎敌呢?”早见班中闪出一员战将说:“陛下,臣史大奈愿往。”程咬金说:“须要小心。

当下史大奈顶盔擐甲,提刀上马,冲出阵来。见了裴元庆,不觉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孩子就叫什么裴元庆吗?”裴元庆说:“正是,我就是三将军。”史大奈说:“我看你黄毛未落,乳臭未干的小儿,到此做什么?好好回去吧。若是迟一迟。恼起来,怕惊了你,成了急惊风的病,岂不害了你?”裴元庆笑道:“你敢来么?若裴爷爷怕了你,也不算为好汉。”史大奈大怒,把刀一举,照顶门砍来。裴元庆也不动手,等他来得相近,把身一侧,将锤照刀杆上略棚一棚,刀便断为两截。史大奈一个虚惊,一跤跌落下马来。这正是;将帅不合难胜仗,奸臣误国一旦亡!不知史大奈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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