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裴元庆喝斥道:“这样没用的,也要算什么将官!本将军将军不杀无名之辈,饶你去罢!”史大奈爬起来,跳上马,奔入城中。程咬金忙急问道:“史将军,小将可曾拿来吗?”史大奈摇摇头,伸伸舌道:“陛下,末将有辱皇命,实在是罪该万死啊!”程咬金说:“爱卿,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须自责。”史大奈说:“谢陛下,末将和他交战数回合,总上不是他的对手,我的刀才举得一举,他就起锤一迎,把我的刀打做两段,我身往前一拜,就立即撞下马来。”众将听说,全都以为奇怪。
正说之间,又见报进:“小将在外讨战。”单雄信大怒,披挂上马,举槊出城。远远一望,哪里见什么将官?却到了裴元庆的面前,还不见他。裴元庆大喝一声道:“青脸的,哪里去!”只这一声,就像晴天一个大霹雳,单雄信在马上着实惊了一惊。往下一看,只见齐齐整整一个小孩子,坐的马竟像驴子一般,两个锤其大无比。单雄信哈哈大笑道:“你这锤,敢是木的,外边涂些银锡的么?”裴元庆说:“你这青脸的贼,还不知道我小将军的厉害么?故此特来送死!”单雄信大怒,把金枣槊当的一声打下来,裴元庆把锤举着,却不去架,恐震断他的虎口。等待他一槊打了下来,方才把锤举过来一夹,却把槊夹住了。单雄信用力乱扯,哪里扯得脱?裴元裴庆笑道:“你在马上用的是虚力,何不跳下马来,在地上扯?我倘若在马上身子动一动,摇一摇,就不为好汉。”单雄信就跳下马来,用尽平生之力地扯,竟像猢狲摇石柱,动也不动一动。雄信只胀得一脸青肉泛出红来,竟如酱色一般。裴元庆把锤一放,说道:“去罢!”把单雄信仰后扑通一跤跌落了下去,跌了一脸的血。单雄信爬了起来,址过马跳上,飞跑入城来。
程咬金见了这个形景,又好笑,又好恼,便叫一声:“秦王兄,你去战一阵看。”秦叔宝披挂上马,举枪出城。一见裴元庆,心中十分不服:“这样一个小孩子,如此厉害?不要管他,上去赏他一枪,打他个措手不及!”一马上来,耍的就是一枪。裴元庆叫声:“来得好!”当的一架,把这杆虎头金枪打得弯弯如曲蟮一样,连秦琼的双手多震开了虎口,流出血来。叫声道:“好小子,力气十分大!”回马便走,败入城中。
程咬金大怒道:“何方小子,敢如此无礼!”下旨:“朕御驾亲征。”说罢,带领三十六员大将与魏征、房玄龄、杜如晦、徐茂公,放炮出城。程咬金恃着大斧厉害,一马上前,把斧一举,咣的砍下来。裴元庆把锤往上一架,当的一声响亮,斧转了口,震得程咬金满身麻木,双手流血,大叫:“众位王兄、御弟,快来救救驾!”徐茂公吩咐众将一齐上前。众好汉放开马,一声呐喊,团团围住裴元庆。裴元庆见了,哈哈大笑道:“我本待慢慢几锤打散这干人,谁想他一齐上来,只是我小将军没得消闲顽耍了。”裴元庆把锤往四下轻轻摆动,众将哪里敢近得他身?有几个略拢得一拢,撞着锤锋的,就跌倒了,众将只得远远的呐喊。
再说,隋兵军营内裴仁基,在营前见三子裴元庆苦战了一日,又恐他体力不支,急忙令鸣金收兵。张大宾听见,急忙召裴仁基入帐,喝问治罪。 当下张大宾召进裴仁基便问道:“你为大将,怎么爱惜儿子,不为朝廷出力?他顷刻之间,眼下我军胜利在望,你却如何擅自鸣金收兵?目中全无本帅,绑去砍了!”左右答应,动手就把仁基绑缚。这吓坏了两旁二子,长子名叫裴元绍,次子名叫裴元福,一齐上前说道:“就是鸣金收兵,也无处斩之罪。”张大宾大喝斥道:“唗,你两个也敢来抗拒本帅!”吩咐左右:“来人也绑去砍了!”两下刀斧手一声答应,赶向前来,把裴仁基父子三人一齐绑出营门。这边阵上裴元庆听得鸣金,把锤一摆,众将分开,就一马冲出去了。程咬金收兵,上城观看。
且说。裴元庆回到营前,见父亲哥哥都绑着,裴元庆大喝一声道:“你这干该死的,还敢听那张奸贼,把老将军与小将军如此!还不放了!”这干军校被喝斥,谁敢不违命?连忙放了。裴元庆叫声而道:“父亲,如今圣上昏庸无道,奸臣专权,我们尽忠出力,也是无益事处,不如我们降了瓦岗寨罢了。”父子四人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骑上马,竟奔向瓦岗寨而来。
到了城下,见程咬金一干人在城上观看。裴元庆上前叫一声:“混世魔王千岁在上,臣裴元庆父子四人,不忿遭奸臣张大宾谋害,特此前来归降。”程咬金见说大喜,满面堆笑,叫一声:“三王兄,难得你善识时宜,父子归降。但恐其中有诈,乞三王兄转去把张大宾拿了,招降了朝廷五十六万兵马,那时朕再亲自出城相迎。”裴元庆闻言,便说道:“既是如此,千岁少待,父亲兄长等一等,待孩儿去拿他来。”说罢,即回马跑入隋兵军营。
这个张大宾正坐在帐中,因军士放走了裴家父子,心中大怒,正在处治,要杀的要杀,要打的要打,乱纷纷在哪里发落。听见裴元庆匹马跑来,张大宾慌忙要走。裴元庆跳下马来,一把擒住,又大喝斥道:“大小三军,你等可尽同我去归降罢!”五十六万大军同声答应道:“愿随将军!”裴元庆一手提着张大宾,跳上了马,招呼大队人马,一齐来至瓦岗寨城下,向城上叫道:“张大宾已捉在此了,请开城受降。”程咬金观看是真,就率领大小将官出城,迎接进城。到殿上,裴仁基率三子朝见,三呼千岁,又与众同僚相见,叙礼已毕,排班侍立。程咬金下令道:“朕得裴王兄,也亏张大宾,如今赐他全身而死。”命令武士用白绢将他绞死。武士立即急忙奉命,张大宾顷刻之间便一命呜呼了。程咬金一面又命摆宴相待,封裴仁基为逍遥王,裴元庆为齐肩一字王。
裴仁基写书一封,派人赍往山马关。有个焦洪,是裴仁基的外甥,将书派人送给他,要他急忙告诉夫人和小姐,收拾府库钱粮食,与关中三十万人马,一齐望瓦岗寨而来。程咬金却与裴元庆起造王府,封焦洪为镇国将军,命令贾闰甫、柳周臣依先去镇守金堤关。徐茂公却给程咬金为媒,劝程咬金招纳裴翠云小姐为正宫娘娘。程咬金大喜,立即令择日迎娶成亲。自此瓦岗寨城又得裴元庆父子归降,威声大震,有雄兵百万之众,战将数千员。
消息传入长安,炀帝听闻裴世基父子归降了瓦岗寨,从此瓦岗寨势力大增,于是便十分震惊,立即与宇文化及商议。宇文化及说:“如此说起来,如今发不得兵了,只好与他议和。陛下可派一员钦差前去,敕封程咬金为混世魔王,赐与王爵,割瓦岗寨之东一带地方,与他讲和便妥。”
炀帝依奏,下令翰林官草诏一道。此时蔡建德做到了兵部员外,就派蔡建德为钦差,送混世魔王冠带赍往瓦岗寨。蔡建德只叫得一声苦。你们知道蔡建德为何叫起苦来呢?那单雄信的妻子和孩子都是他杀的,所以他心里着急啊,却有不敢说,只得舍了这条性命,竟往瓦岗寨而来。不一日到了,将近城门,先令人通报。程咬金正在大殿与众将议事,忽然,听报道:“启奏陛下,如今有朝廷皇帝又派了一名钦差,捧金翅皇帽,蟒袍玉带,前来封赠大王。现离瓦岗寨只有五里地了。”徐茂公说:“启奏陛下,既是朝廷派来的圣旨到来,陛下必须亲自去迎接。”程咬金大喝斥道:“唗!你这牛鼻子老道!他是皇帝,难道朕就不是皇帝了吗?朕正想早晚兴兵杀上长安,擒拿住昏君炀帝,自立为皇帝,百世扬名,谁稀罕那昏君来的封赠?你这牛鼻子老道却要朕去接他,岂不是长他人之势耀,灭自己之威风?”叫左右:“倘若是那钦差一到,就叫他进来便是了。”
却说,那蔡建德来至城下,不见有人迎接,心中突突的跳。进了城中,来至午门外,又不见有人出外,但见那守门人叫他自己进去。蔡建德益发着忙,一张脸儿青了白,白了青。没奈何,捧着圣旨,与两个拿冠带的人一步步儿走进来。早被单雄信看见,顷刻双眼突出,红须根根竖起,大叫一声:“你这厮来了么!”飞抢一步上前,劈手扯下圣旨,扯得粉碎,左手夹头颈一把抓住,右手照脸咣的一声,一个五分头。蔡建德喊道:“啊唷,将军为何打朝廷钦差?”单雄信说:“我把这驴囚入的,我与你何仇,把老子家小杀尽?你往日的威风,如今都哪里去了?”此时蔡建德吓得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浑身似中风麻木,双腿像斗败雄鸡,心中好像十五个吊桶汲水,七上八下的响。叫声:“啊唷,将军、将军。”不住的乱叫。
程咬金离了龙位,走下阶来,喝住了单雄信道:“你这样不通道理的,他向时既是做了潞州知府,本地方有反贼的家眷,他如何做得人情?不要说他,就是朕,那时若是做了知府,也要完地方官的事,这叫做‘做此官,行此礼’,不得不如此,你却错怪了他。旧事休得再提,朕这里武多文少,朕就赏你个内阁大学士,以后住在朕这里罢了。”蔡建德连忙谢恩。那时蔡建德只要性命,还敢再说有老小在家,一定要回去的么?他响也不敢响,正如”哑子吃黄连,自家肚子里苦。”
且说,洛阳城外有一个乡村,名曰;安乐村。村中有一位英雄,他叫王世充。论他武艺,件件皆能。从小他的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子,名叫青英,年方十五,同住在家。这王世充却毫无家业,专靠打捉飞禽走兽为生活。平日间靠得一个族兄长,叫做王德明,常常照管他。这日只为家无盘缠费用,与妹子共同商议,要去王明德家中借些银子以维持生计。
出了大门,入城到王明德家中,王明德出迎。见礼已毕,王明德叫声道:“贤弟,愚兄正欲差人接你,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王世充说:“不知哥哥有何吩咐?”王明德说:“就是你伯母那只白鹦鹉,昨日丫鬟唯食料,不想它挣断金丝索飞了去。贤弟,你晓得这鹦鹉系你伯母心爱之物,喜它会说好话,会说因果,愚兄不惜重价买来的。今日一旦不见了,母亲气出病来,叫人四下里抓寻,却哪里寻得着?贤弟,你可与我寻觅寻觅,倘若寻得着,与贤弟一百两银子。”就吩咐先取出了五十两递给了王世充。那王世充接了银子,辞别了哥哥出门,回家与妹子说了,就把银子交与妹子收好。
且说,王世充立即急忙拿了粘竿鸟笼,先入城中,四下里各处抓寻,并不见的有,于是只得回至家中。歇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吃了早饭,却不往城内去寻找,竟在城外各乡村抓寻。寻至日中时分,尚无影踪。王世充走得脚乏,在一所树林坐着小歇。只见一个小伙,他挑担着一桶水走了过来,口内说道:“皇帝无道,生出的鸟儿来多是奇的,吱吱喳喳,会说话,又会骂人。”
王世充听闻此言,急忙立起身来,叫一声道:“小哥,你方才说这鸟儿在哪个地方呢?”那小伙回答道:“在前边小河头转弯一座枯坟前头松树上。这鸟儿脚下还有一段金丝索子,抓在树枝上,故此飞不动,引得这些小孩子团团围住,抛石块打它,它在树上还骂人哩!”王世充听了大喜,飞风跑到坟前松树边来,果有许多小伙们们在哪里哄闹。王世充见了,喝开众小伙,仰上头一看,只见那鹦鹉在树上叫道:“二员外,你来了么?我的脚被树枝兜住了,飞不回去。二员外,你可上树来,替我解一解,带我回去。倘若下遭二员外来向我员外借银子,我叫员外多与你些便了。”王世充听了,心花怒放,立即急忙放了粘竿竹笼,爬上树去,把金索儿解了。那鹦鹉得放,就跳在王世充头上,王世充就一步步爬下树来。到了地下,王世充就从头上取下鹦鹉,放在笼内,急忙取了粘竿,提了竹笼,竟前往城内的大路而来。
那条大路上有一座庄院,内有一位员外,姓水名要,正同几个闲汉在庄前乘凉。王世充正急忙走了过来,水要看见笼内鹦鹉哜哜喳喳会说话,又认得是王世充,就叫一声而道:“王兄弟,从哪里来?我要问你。”王世充急忙上前行礼,叫声道:员外叫我不知何事吩咐?”水要说:“那笼内的鹦鹉取出来让我看看。”王世充依言,立即取出了来。
水要接过一看,说:“这是王明德家内的,想是飞了出来,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可卖给我吗。”王世充说:“这是我哥哥家的,是我的伯母最喜欢之物,特地托我出来抓寻,却是不卖的。”那鹦鹉听闻此言,也叫道:“二员外,我是要回去的,断断卖我不得的。”水要又说道:“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卖给我罢。”王世充说:“就是卖我五千两、五万两,也是不卖的。”水要变脸道:“你果然不卖吗?”王世充说:“不卖。”水要说:“不卖拿了去!”说罢,就两手扯着鹦鹉两只脚,一撕撕做了两块,抛在了地下,回身走了进去。王世充敢怒而不敢言,把撕开的鹦鹉,抛在笼内,提了笼,竟走入城来。
到了王明德家中,王明德走了出来,叫一声:“兄弟,鹦鹉可曾寻得来了吗?”王世充把笼一抛,王明德一看,却是撕开的了。急忙问发生了什么缘由。王世充把水要之事细细说了一遍。二人讲论之间,不料有个春梅那个丫鬟听见此言,像飞风似的跑入房屋内,对老太太说说:“老夫人,不好了!那鹦鹉被人撕碎两半而死。”太太正在吃药,一闻此言,一口药一噎,老人家一口气透不转,就给噎死了。丫鬟飞报出来,王明德放声大哭,就赶紧抛了王世充,哭入内房去了。
且说,王世充呆了半刻,那一点无名火,高有三千丈,按纳不住。心中一想,一口气奔出城来。回到家中,妹子一见,便问道:“哥哥,鹦鹉可有着落了吗?”王世充回答道:“你不要管,快把银子拿出来给我。”妹子连忙取出来了。世充接了银子,拿了一只叉袋,奔到一家做粉食点心的铺店内来,称了三四钱银子,要他做几百个镘首,晚些再来拿。店家答应,接过了银子,王世充回身就走。又到一个打腰刀铺,叫了一声道:“店家,可有好刀吗?”店主人急忙回答道:“有。”取出看过几种,多平常不中,又换几种来看,王世充只是摇头。
店主人道:“不知官人要怎样一个的好刀?”王世充说:“我要削铁如泥,破衣如水的。”店主人说:“这样宝刀,小店中哪里得有?”只见店主人的妻子,立在腰门口,接应道:“呀,我对你说,前几年那个道人寄在这里的这口刀,倒是宝刀,寄在此许久,不见他来讨,夜夜响动,不如卖给他罢了。”店主人道:“我倒忘了。”急忙进内取出来。王世充接过一看,果然是口宝刀,便问道:“多少银子?”主人道:“三两。”
王世充称了三两银子与他,把刀藏在腰内衣底下,别了店主人。等到晚上,便往粉食铺内取了一叉袋馒首,走到水家庄边。等至一更时分,脱了鞋袜,一手拿了叉袋,一手扯起裤子,下水走过来。原来那水家庄前有条小河,日间有条板桥,供通人行走,夜来却抽断,所以世充要下水过来。只见庄河边十多只猛犬,听听水响,多吠起来。世充忙向叉袋内,取出馒首,一齐抛去。众犬吃着馒首,就不吠了。世充放胆走到庄门,把门敲了几下,只听管庄门的老儿,在床上问道:“是哪个敲门?”这正是;魔君降世兴王霸,搅得隋家帝业亡。不知王世充能做出甚事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