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秦琼虽然三锏倒了铜旗,却用脱了力,眼睛面前赤黑,头内轰的一声响,心内一挤,血涌上来。秦琼只得把那污血咽下肚去,这里就得了三分病了。当下东方煌之兄东方伯以及杨虎、杨彪、杨熊一齐上来。秦叔宝极力抵挡,却哪里抵挡得住?一张脸犹如死人一般,一些血色也没有。罗成在将台上看见,便叫一声:“备马来!”下台上马,提枪一马冲来。众将只道他来助战,不道马到面前,一枪挑送了东方伯,当的一锏,打死了杨彪。众将大吃一惊,齐声叫喊道:“罗成反了!”那杨义臣一听闻罗成反了,长叹一声:“罢了!”拔出青锋,自刎而亡。
当下那金墉七骠八猛十二骑,大小将官一齐杀入,竟如斩瓜切菜一般。杨熊飞马逃出东营,劈头撞着王伯当,一箭送了杨熊性命。金墉众将大叫道:“隋朝兵将快快投降,即便收兵,以免伤你们的性命。”那二十万隋兵,一齐解甲归降。徐茂公下令呜金收兵。
过了几日,正待兴兵前去攻打东都,却有西魏王圣旨到来,说有涿州留守孽世雄,兴十万大兵,来犯金墉城,老将军裴仁基战死金墉城。秦琼得报大惊,立即急忙下令,众将军一齐回兵,以救金墉。不日兵回金墉,果然见许多兵马围着城池。罗成便说:“小弟来到金墉,尚无寸箭之功,愿斩世雄,以为进身之路。”秦琼大喜。罗成整一整束发银冠,把马收一收肚带,把枪一摆,大喝了一声道:“贼兵让路罢!”那些涿州兵卒大声叫道:“魏将来踹营了!”一齐发箭乱射。
当下孽世雄兵卒看见魏将杀入营来,一齐发弩,箭如雨点一般射来。罗成把枪一摆,枪头就有荸篮大,花头箭到面前,只见纷纷落地,哄的一声响,冲入隋兵军营而来。只见远者枪挑,近者锏打,枪到处纷纷落马,锏到处个个亡身。
众军齐声呐喊,报入营中。孽世雄大惊,急忙提金背刀,催马而来,大声喊道:“来将何人,速速报上名来?”罗成回答道:“我乃燕山罗成便是。你这厮敢就是孽世雄吗?”孽世雄道:“正是。”立即把刀劈面砍了过来。罗成拦开枪,叫声:“去罢!”兜咽喉一枪,将孽世雄挑下马去。这边秦叔宝大兵杀入,那城内西魏王兵马也杀出来,把孽世雄十万大兵杀了个干净,鸣金收兵入城。秦琼引罗成上殿,细奏前事。李密大悦,于是立即封罗成为猛虎大将军。罗成谢封出殿,白去秦家拜见舅母,
且说,李元霸封王回来,为什么不回去复旨?却有这个原故:那太原晋阳宫中,只有张妃与尹妃,怨恨隋炀帝抛下了她们,久恋扬州。
有一日,召司礼监裴寂来问炀帝的消息。这裴寂的阴阳却比徐茂公还高一二。当下见张贵妃、尹贵妃二妃问他:“圣上几时回来?”裴寂回答道:“圣上此去,有去无回。目下真主已出,早晚兵至矣。”二妃又问道:“真主却是何人呢?”裴寂回答道:“不是别人,就是唐公李渊,应该再过不久即登基皇帝位。”二妃即与裴寂商量,发一道旨去,宣诏唐公李渊入宫。唐公来到宫中,奏道:“二位娘娘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二妃说:“有一事与唐公商量,且饮了宴,然后来说。”唐公拜谢,入席饮宴。那酒中却是有药,吃了便醉。唐公醉倒,二妃将唐公抬到床上,就把解药相灌。只见唐公醒来大吃了一惊,慌忙跳下龙床,跪倒在地。二妃道:“你要官休呢,还是要私休?”唐公说:“微臣公休这是怎么了?私休便是怎么了?敢对二位娘娘不敬?”二妃说:“倘若是唐公不从我们,我们就立刻上奏陛下,把你解上江都,说你夜入宫中,私宿龙床,问你个大大罪名;倘若是从了我们,今日夜晚我们姐妹俩人伏侍与你,你将来可要即皇帝之位。听凭你择哪一样。”唐公无奈,只得应允。
到了一更时分,唐公出宫,召到了族弟李道宗、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元吉、四子李元霸,并袁天罡、李淳风、长孙无忌、长孙顺德、殷开山、马三保一众将士,入晋阳宫告以此事。李世民劝道:“父亲,如今炀帝昏庸无道,弑父篡位、欺娘纳嫂,营建东都、自他登基来,荒淫无度、残害忠良、宠信奸佞,营建东都、修建广陵、修筑长城、东征高丽、开凿运河,使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各路反王纷纷起兵自立,如今晋阳宫外皆为战场。父亲倘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惊危,危亡无日,不若乘此机会,实天授之时也。且太原兵强将勇,有四弟这般厉害,扫隋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只见唐公仍然犹豫不决。
众人正在议论之间,报有京兆三原李靖求见。袁天罡拍手道:“此人一来,大事济矣。”众人一齐迎入殿来。李靖大呼道:“此刻天时己到,唐公何故尚不升殿?”唐公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李靖劝道:“唐公乃是上天钦命为真主,解救天下苍生,上应讨隋炀暴政,下应吊民伐罪。如今西魏大军已连破五关,即将杀入江都,擒拿昏君炀帝,并夺取隋朝江山,唐公倘若还犹豫不决,那西魏王李密就是真命天子,到那时唐公悔之晚矣!”唐公听了李靖这席话,方然醒悟,主意已定,立即忙点齐众将,分布各门,鸣金击鼓。于是唐公自称为唐王,命令李建成、李元吉留守太原,又命令李世民挂帅,李元霸为先锋率领大军攻克长安。
那隋兵军营里的关隘守将,哪一个是赵王李元霸的对手?只见隋军主将纷纷倒戈归降,势如破竹。过了数日,得河西,攻取了潼关,攻克了长安。唐王李渊下旨安民,建都长安。唐王李渊颁布矫诏:
炀帝荒淫无道,弑父篡位、欺娘纳嫂,营建东都、自他登基来,荒淫无度、残害忠良、宠信奸佞,营建东都、修建广陵、修筑长城、东征高丽、开凿运河,使天下陷入百姓水深火热之中,拥立镇守长安的代王杨侑为帝,是为隋恭帝。尊炀帝为太上皇。过了不久,又逼迫恭帝禅位,唐王服冕冠,披黄袍,升大殿设朝。众将各朝贺参拜,请唐王改天年,立国号。李渊颁下诏书,定国号为唐,改年号为武德,自立为高祖神尧武德皇帝。敕封长子李建成为殷王,立为太子,次子李世民为秦王,三子李元吉为齐王,四子李元霸为赵王。敕封李靖为魏国公,袁天罡为左军师,李淳风为右军师,其余众将各自受封。
再说,河北燕王罗艺元帅,自从罗成去了之后,每日放心不下。忽然有一日,忽然报罗成里应外合,破了铜旗阵,降了西魏了。罗艺听闻此言,急得是当场火暴如跳,七孔生烟,气得半死半活,声声只叫道:“罗氏祖宗因何不佑,养出这样不肖畜生来!”即刻吩咐兴兵,要去拿捉罗成。忽然听报道:“启禀元帅,不好了!今有明州夏明王窦建德,派遣刘黑闼为元帅,苏定方为先锋,领兵四万,来犯燕山,离城五里了。”
罗艺正在大怒之间,一闻此报,无疑是火上添油,立即急忙点兵出城。罗艺一马上前,正是心中一着了恼火,不问因由,举枪便刺。苏定方举戟相迎,不及三合,杀得大败,自愧低微,回马便走。罗艺催马赶了过来。那苏定方拈弓搭箭,回身射来,嗖的一声,正射中了罗艺左目,大叫一声,回马便走入城,把城门紧闭。苏定方领兵围住。
罗艺败回到帅府后,眼中取出箭干,疼痛不止,-大叫一声,死于后堂。王妃秦氏放声大哭。当下有一义男,名叫罗春,叫一声:“夫人不必哭了,且商议正事。王爷已死,军中无主,倘若贼兵攻入城来,如何是好?”王妃说:“这怎么处里呢?”罗春说:“且把老爷尸首焚化了,收拾骸骨,夫人端正细软,小人出去下令大小三军一齐随去,都到金墉公子那边投奔便了。”王妃夫人立即急忙吩咐家将,烧了罗艺的尸首,包了骨殖。罗春出府下令,众军士愿随去者,快快收拾;不愿去者,听凭他往。这些大小众军,一齐愿往。大家收拾端正,到了黄昏时分,罗春保护王妃夫人,与众将大开南门,杀将出来。那刘黑闼下令四方军士,一齐上前。罗春令众将保着家眷先行,自己断后。明州兵追了一程,收兵入城,得了燕山,分兵镇守。刘黑闼自领了大兵,退回明州去了。
再说,罗春与众将保护着王妃夫人,一路竟往金墉而来。一日到了金墉,罗春先自入城,打听得罗成与秦叔宝同住,罗春竟入帅府通报。军校禀报,罗成连忙吩咐着他进来。罗春一见公子,便放声大哭。罗成大惊,急忙问其故。罗春细言其事。罗成大哭了一声,登时晕倒在地。秦琼慌忙叫醒扶起,就出城迎接王妃入城。秦母姑嫂相逢,放声大哭。罗成在府开丧。次日奏知魏王李密,把随来众将分头调用,择日将罗艺骸骨埋葬瓦岗寨西南山上。
且说,登州的靠山王杨林,听说隋炀帝住下扬州,又听闻唐公李渊起兵得了长安,大隋的江山都被大半反王所割据,心中忧闷,领兵上扬州朝见炀帝,计议要消灭十八各路反王。立即定下一个计来,发了十八道圣旨,会齐天下各路反王、各路烟尘,不论军民他州外国之人,齐上扬州演武,反王之中有武艺高强,抢得状元者,便立他为反王头儿,必须年年进贡。这个计策,意思要众反王到来,使他先自相残杀一阵,各自伤残了一半,然后却在教场埋下西瓜大炮,俱用竹筒引着药线。演武之后,点着药线,放大炮,这一阵要打死大半。其余逃得脱的,在扬州城上,用千斤闸闸下来,要闸死一半。再有逃脱的,靠山王自与一个继子殷岳,在龙鳞山埋伏。那殷岳坐一匹深乌马,用一根狼牙棒。还有亲生女儿杨赛花,也有十分本事。父子三人领这一枝兵,在彼守住,要杀尽天下各路反王、各处烟尘。看官,只因杨林是个藩王,不必去抢状元,所以不在教场中,自去埋伏。宇文成都领兵十万大军,保隋炀帝在西苑,所以也不到的。
这旨意一下,各自一处纷纷都起兵。那十八路反王、六十四处烟尘,并他州外国军民、僧道,齐上扬州不表。先说有一个人,乃山后朔州麻衣县人氏,姓胡,改姓尉迟,名叫恭,字敬德。长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面如锅底,一双虎眼,两道粗眉,腮边一部虎须。娶妻金氏,舅子名叫金国龙、金国虎,在麻衣县当马快手。他住在城外,打铁务农为业。听闻圣旨下来,正要上扬州去抢状元。金氏劝他道:“你面黑如泥,不要前去。”他不肯听,去问本处一个财主,叫做乔公山,时常照顾他的。向他借了五十两银子,将几两来安了家,起身竟上扬州去了。
再说,靠山王杨林,听闻得沱罗寨伍天锡是英雄好汉,派官差前去聘他来镇守天昌关,挡那各路反王,全都要关前考试,考过武举,然后进关抢状元。伍天锡听闻朝廷举办武状元大会,心中大喜道:“我正要到扬州,不想有这机会,这昏君少不得死在我手里了。”急忙点齐了兵马,到天昌关候各路反王各自上扬州。
再说,天下各路反王,已到了天昌关前,听闻有一将镇守,姓伍名叫天锡,坐下高马,使混金镋,红面黄须,立于关前,高声叫道:“众王听着,我奉杨千岁爷令旨,如有将士在我马前战三个回合者,中为武举,然后进门夺状元。如不能战三合者,休想进关。”众反王闻知此言,俱扎营关外,候等商议。不几日多齐了。众反王道:“那守将要马前战过三合,中式武举,方许进关,不然休想进去。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大才,我们何不杀了他,然后进关夺武状元!”李子通元帅伍云召上前说道:“众王爷不必发恼。天昌关守将是小将的兄弟,待小弟明日去对他说,他自然放进关中。”众反王道:“伍元帅之言甚善。”次日,报进关中:“启禀将军,众反王进关了。”伍天锡闻报,手执混金镋,天关出来,看见哥哥伍云召在面前,众反王相随在后,许多兵将俱全身披挂,十分威武,好不热闹。伍天锡说:“哥哥也来考武举吗?”伍云召说:“然也。我有一句话对你说,目下扬州开科考状元,兄弟怎么听信杨林在此考武举,这是何道理?”伍天锡说:“哥哥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怎么不晓得那杨林使的是什么诡计呢?然我在此却有益于众反王。哥哥进场须要小心,场中不怀好意,作速同众反王进关,见机而作。”众反王闻言大喜,原来伍元帅兄弟是个好人。众反王同伍云召进关上扬州。伍天锡在关前看众反王雄雄气象,众将士凛凛威风,又见秦叔宝在后,大惊道:“李元霸对手来了,作速回关退避再讲。”众反王到了扬州,都扎营在城外安歇。
且说,大唐高祖皇帝李渊得了个旨意,便传唤秦王李世民带领众将前来,却好赵王李元霸出征西番未回。李世民兵马已到扬州,与众王相会。却有西魏王李密带领众将也到,众反王迎入。次后,夏明王窦建德也到,却是李世民的母舅。众反王正在见礼,金墉猛虎大将军罗成看见了苏定方,苏定方乃是罗成的杀父仇人,赶上前夹领毛一把抓住,提翻在地,举拳就打。程咬金大叫道:“罗兄弟,活活打死这狗囊的,不要放他。”众反王齐吃一惊,急忙问是何原故。秦琼把射死罗艺之事,一一说知。众人哪个敢动?只打得苏定方骨碌碌在地乱滚。窦建德吓得魂体俱无,连忙叫道:“哪一位王兄劝一劝?”只见,李世民看不过,走来道:“罗王兄,那时苏将军射死令尊,也是各为其主,看孤的薄面,饶了他罢。”便跪下去。罗成连忙扶起道:“既然千岁爷说了,就饶他多活几时。”当下放了苏定方。
营中摆酒,众位反王聚饮一处。这一班将土多出去游玩闲步。这金墉五虎将,会见寿州王李子通的元帅伍云召,说说笑笑。程咬金说:“伍将军,闲暇无事,有象棋在此,我与你下一盘,每盘输赢银一两。”伍云召说:“如此甚妙。”当下二人立即在一块大青石上对奕下棋。
程咬金的象棋技艺甚是低,被伍云召连胜了两盘。伍云召见他棋低,便说:“我不来了。”程咬金道:“再来一盘。”不料尉迟恭也到这里来闲走,伍云召因尉迟恭看见程咬金棋艺水平低,不好意思说道:“程将军是国手,小弟着不过,明日再请教罢。”程咬金说:“你是蠃的,天色甚早,何妨再着?”伍云召只是不肯。
尉迟恭在旁看不过,说道:“我来如何?”程咬金说:“就是你来,着多少银子一盘?”尉迟恭道:“凭你。”程咬金抬头一看:“啊唷!哪里来的黑炭团,好像烟熏太岁,火逼金刚!”尉迟恭怀中取出三四十两银子的包儿,道:“我与你着了这一包。”程咬金说:“来!来!来!有兴不过。”尉迟恭说:“你也拿出来。”程咬金也把身边一包银子重五十两放在石上,说遍:“我与你大家摆在石上,哪个蠃的拿去。”尉迟恭立即点头道:“是。”就放下银子,对面坐下着棋,伍云召背着手从旁边观看。他两人着了十来着,程咬金一个车被尉迟恭吃了。
程咬金心中一想里道:“我着他不过,这盘棋要输了,不如不完局罢。”想罢,说道:“我不来了。”把银子拿了要走。尉迟恭怒道:“好汉子不是这样着法的,快拿出来!”程咬金道:“我不来了!”尉迟恭伸手把咬金扭往,程咬金将拳乱打。尉迟恭照面一个巴掌,反手又是一拳,把程咬金打倒在地。伍云召看见大怒:“可恶,这狗头无礼!”趋势上前,夹领颈一把提翻在地,举拳便打。
程咬金爬将起来,大叫道:“伍元帅不要打,我有话说。这原是我不是,不合把银子拿了,还了他罢。”伍云召放起了尉迟恭,已打得鼻青眼肿。秦琼说:“还了他银子,饶他去罢!”程咬金不好意思,众人一笑散了。尉迟恭倒吃了亏,被伍云召打得满身疼痛,挣到下处将养,如何考得状元?只得收拾回家去了。这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师泰英雄枉自矜。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