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天主大人，好久不见啊。”噬灵轻摇着折扇，言语中带着嘲讽与清冷。

圣帝面对眼前的噬灵，一向平静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眸中闪过几分不安的神色，但问话中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兴师问罪的姿态：“守了几万年都未曾踏出灵泊一步的噬灵大人，怎么今日有功夫来这沧流管闲事了？”

噬灵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啪”的一声，折扇收拢，冷冷警告道：“这丫头是我的人，你动不得。”

圣帝一声冷笑道：“堂堂噬灵大人，我亲爱的弟弟，你何时沦落到与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妖邪为伍了？看来为兄当年真不该把你安排在灵泊那被魑魅魍魉环伺的苦寒之地，真是可悲可悲！”

面对圣帝的恶语相向，噬灵一笑置之，只俯身轻抚潇潇的额，将一股灵力灌注到其体内，并不看向圣帝道：“其实我还要谢谢兄长当年的美意，否则，我如何遇见这丫头？又如何将域澄的灵魂化为魂器，将其中一片融入你精心铸造的神剑体内呢？”

圣帝神情骤变，挥袖之间便有金色利刃向噬灵刺去，噬灵掌间折扇铮然打开，挡住了那利刃的攻击，重新站起，与圣帝面面相对。

看着圣帝此刻愤怒的样子，噬灵只感到内心舒爽无比，只因当年的一时洒脱，被圣帝骗入灵泊，禁锢打压他整整万年，如今，他要反抗！

“他体内域澄的魂器，居然是你放入的！”圣帝愤怒地指着噬灵：“你可知这样的行为将会给天地带来一场怎样的浩劫！神剑若不能合一，一旦域澄再度复生，那便是魔道战胜天道，世间陷入毁灭的时候啊！”

噬灵轻叹一声，“这天地之间的浩劫何时停止过？你看此刻北酆城这哀鸿遍野的模样，这难道不是你眼中最完美的仙灵族的杰作吗？你说域澄是魔，于是费尽心机铸造神剑，想要将之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可在我看来，他除了拥有令你感到惧怕的力量之外，并未做出任何令天地之间陷入浩劫之事。反倒是你，因为恐惧鬼域域澄力量的存在，不甘于幽冥不愿臣服于你的姿态，编出一套富丽堂皇的理由，借仙灵祢衡之手，联合鹤羽同党，诛杀幽冥鬽族，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浩劫。包括这两兄弟，也是你为保全你天主宝座而制造出的牺牲品。”

“住口！”似乎是被噬灵点到了痛处，圣帝一改往日波澜不惊的姿态，手中现出金色长剑，携着汹涌的力道，向噬灵呼啸着直刺而去。

噬灵无心应战，一柄雪白折扇在掌中飞旋之间，便怀中抱着潇潇，令萨蒂尔背着桐夜，一同消失于清冷的月光之中，唯有声音在圣帝耳边回荡：“哥哥，这天地，是该换换了。”

灵泊

今日的灵泊不再同往日那般日光统照、白雪皑皑而寂寥无声。此刻的灵泊，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劫难——灵泊入口处的石门被毁，无际的雪原如今被鲜血染红，一向汹涌的冥河死气沉沉，海蓝色的轮回之镜也像是破碎后重新修补的样子，水晶宫一般的神殿如今已变成了断壁残垣。

被噬灵抱在怀中的潇潇此刻虽是奄奄一息，却依然注意到了灵泊的变化，也看到了噬灵此刻略显憔悴的面容。只是，她已无半分气力询问。

那一日，离琛趁噬灵不在，率领妖兵闯入灵泊，打伤萨蒂尔与摆渡老翁，将受困于冥河之中的恶灵悉数释放而出，炼化妖兵，炼制妖丹。若非噬灵及时赶到，耗费大量修为将外逃恶灵重新关押，只怕天地间就真的要有大浩劫了。

经历了前几日的奔波劳顿，此刻噬灵的身体状态是极度虚弱的。然而，噬灵依旧一刻不敢耽搁的将潇潇安置于榻上，正要运集周身灵力，将那正在消散的魂体重新聚集时，却被潇潇苍白而无力的手制止了。

“古神，不必为我耗神了，妖灵尽散，我已经，没救了。“

“不会的，我的潇潇不会离开我的。“一旁的桐夜不顾重伤之身，奔向潇潇榻前，紧紧握住潇潇冰凉而纤弱的小手。

潇潇看向桐夜的眸子已然涣散，却噙满了不舍的泪：“抱紧我，我好冷。“

桐夜紧紧拥潇潇在怀，感受着怀中那单薄的身子正在渐渐变冷，心痛到几乎无法说出话来：“还冷吗？”

潇潇轻轻摇头，声音轻不可闻：“你的怀里，是全天下最温暖的地方。真希望，你永远这样抱着我……”

潇潇的手无力垂下，双眸微合，最后一滴泪，自苍白到透明的脸颊缓缓落下，滴落在桐夜手心，那是潇潇留给桐夜的最后的温度。

桐夜便这样怀中抱着潇潇冰凉的身体，静静坐了一夜，一昼。而噬灵则默默站在一旁，亦是整整守了一夜，一昼。残阳如血，冷月无声，仿佛灵泊中的一切都随着潇潇的逝去而陷入亘古永恒的静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