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1）

尽管离琛用柳蔚风的性命来威胁，鹤然依旧选择不去将桐夜牵扯到这件事中。他心中清楚离琛对桐夜的杀意，他怎么能让桐夜去送死？更何况，无论是素衣还是蔚风，她二人的遭遇皆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如今，他绝不能让此事牵连更多的人。此刻，鹤然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素衣的尸体带回独幽谷，让她尘归尘、土归土，然后，只他鹤然一人，前往鬼域妖界救人，无论生死。

独幽谷中，自鹤然与姐姐离去后，柳眉儿无一日不担心。本想与他们同行，鹤然却以凝昱不会法术，需要有人保护为由而留守独幽谷。柳眉儿心中清楚，鹤然并非真的要她保护凝昱，不过是觉得自己法术低微，一同前往幽冥会成为累赘罢了。若是放在从前，依着她柳眉儿的性子，定会软磨硬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然而，自从经历了父亲的去世、义父的离去、北酆的沦陷，以及太清观中的一切后，眉儿似乎变了不少。

年少时那抹令她心醉神迷的白色身影，那个她曾经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那个令她一见钟情的人，如今还是会时常出现在她梦中，每每此时，她总会哭着醒来，她与他的距离终是愈发遥远了。

子夜之时，独幽谷万籁俱寂。有风从谷外吹来，吹向眉儿身前的已经被冰封住的碧潭，携着夜风的凉气。那刺骨的寒意，将眉儿从往昔的回忆中惊醒。突然，眉儿感到肩上被人披了件衣服，抬眼望去，是凝昱正笑盈盈地坐到她身边。

“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眉儿叹了口气：“姐姐和鹤然哥哥他们已经离开了两日，不知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凝昱凝望着眉儿的眼睛，似乎具有洞彻人心的魔力：“鹤然和你姐姐都是灵力高超之人，更何况他们还有白泽在身侧，肯定不会有事，只是……”，凝昱顿了顿，再度看向眉儿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敏锐的光：“恐怕柳姑娘方才想的并不是他们。”

柳眉儿有些尴尬，她避开凝昱的目光，两只手搅在一起，支支吾吾辩解：“没有没有，方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凝昱伸出手臂，指向夜空。之间那漆色的夜空忽有一颗星辰微微移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有昏红的光芒闪过。凝昱望着夜空轻轻开口：“那个人虽然与你渐行渐远，但他还在你心里，时时闪着微光。若是你执意于他，恐怕最终只会伤了你自己。”

眉儿垂眸落泪，凝昱不忍，将眉儿揽入怀中，轻轻抚慰着——她一向精通星象命轮，她心知桐夜与潇潇之间的羁绊太深，这二人是绝不可能被任何第三方分开的，这一点，连古神噬灵都未能如愿，更何况眉儿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想到这些，凝昱便愈发为眉儿感到惋惜。

忽然，一束皎洁光芒穿过天尽头的重重夜幕，一声鹤鸣响起，只见一只白鹤负着素衣与白泽，自苍穹之上而来。

“鹤然哥哥！”

眉儿见素衣满身是血，白泽亦是身负重伤，鹤然神色凝重，身旁还带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青衣少年，眉儿心知定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鹤然哥哥，素衣姐姐怎么了？我姐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眉儿在一旁的问话，只见鹤然怀中抱着素衣，眸中似有泪光流转。该让她好好安眠了。

鹤然猛得抬手撑住地面，只听一声裂响，碧潭上的冰转瞬层层碎裂，他抱着素衣毫不犹豫地飞身跃下。在这碧潭的深处，层层的浮冰之下，用一具具用寒冰封存的一列列骸骨！那些灰白色的骨骸沉在寒潭深底，又用万年玄冰冰封，这便是鹤羽药师一族人的最终归宿——由于他们终生侍奉鹤族，以其自身躯体为代价，为鹤族炼毒解毒，因此，其周身骨血携满巨毒，一旦身死，躯体若不能立刻镇压在寒潭之下，则会将毒素反噬到鹤族主人体内。

因此，每一个药师族都会在自己的居住地打造这样一处寒潭，那里埋葬着整整一个家族世世代代的躯体。

这一切，都是鹤族人造的杀孽！鹤然看着那一具具触目惊心的药师尸骸，每一具封在玄冰中的躯体都被安置在一座玉石高台上，高台正中立着玉质的碑，碑上刻着青色的小篆体，写着素衣一家祖祖辈辈的名字，还有他们一生的重要事迹，一切都现得肃穆而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