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然、白泽、眉儿与另一名他从未见过的年轻人自低矮的苍穹处而来,桐夜望着四人出现的方位,大抵知晓了该空间的出口。
眼看着蔚风已渐落下风,鹤然断然携无数飞羽盘旋而上,想要破了这落魂阵,尽管鹤然那一击似是有雷霆之力,落魂阵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鹤然反倒被反噬而来力量击倒在地。
桐夜俯身将鹤然扶起,专注地望着阵中的战况,缓缓道:“沧流的力量是无法破开落魂阵的。”
“落魂阵!”听闻桐夜的话,一向淡然的鹤然神色变得更加焦急,甚至忍不住晃了晃桐夜的肩,催促道:“不可以用蔚风的命来祭祀啊!桐夜,快把阵破开!”
“蔚风杀了那女孩的一家,你知道吗?”桐夜顿了顿,将目光从阵中转向身旁的鹤然,神色哀凉:“何止呢,更准确地说,她杀光了为北酆宫效忠的所有人,包括你的部下,不是吗?你鹤然一向洒脱,也许原谅了她,但那是你的事,你不该阻止不愿意原谅她的人向她复仇。”
再看阵中,沈慎在桐夜的辅助下,已经将剑尖抵向了蔚风的喉咙。许是第一次杀人,沈慎的剑尖不住地颤抖着,剥夺她人性命这件事情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而言,似乎还是太过沉重了。
“桐夜哥哥,我该怎么办?”
沈慎的声音在颤抖,持剑的手也随之颤抖着。望着阵中无助迷茫的沈慎,桐夜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那个畏惧杀人而不断陷入梦魇的脆弱的自己。
隔着殷红的曼陀罗,桐夜凝望着阵中的沈慎,沉声道:“若是选择复仇,便要承受由你剑下亡魂所带来的恐惧,若是选择原谅,便要背负放弃复仇带来的道德重压。如何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是你要相信,无论你今天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让你活着从这落魂阵中出来。” 他给她自己从未拥有的选择人生的机会,并给她做出自由选择的足够的底气。
沈慎似乎从桐夜的言语中获得了某种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微微蹙眉,将剑尖又入了蔚风喉咙一分,有猩红的鲜血顺着闪着寒光的剑尖滴滴淌落。
就在沈慎要将那剑尖再进一分时,一声撕心裂肺的苦寒使她停下了动作。
只见眉儿噗通一声跪在桐夜面前,她仰头用从未有过的哀怜目光望着眼前的桐夜,眼中泪光点点:“桐夜哥哥,眉儿求求你,放过姐姐吧,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先前做错了不少事,眉儿现在就给你赔罪”,眉儿哭喊着便要以头抢地。
桐夜见状却退了半步,将身子转向另一侧,隐在袖中的手默默捏了个诀,指尖流转之间,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托住了眉儿的上半身,以免她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桐夜看到曾经娇嗔任性的眉儿如今竟这般楚楚可怜,心中着实不忍,但他却选择隐藏起这些莫名引起误解的情感,装作一副冷淡的模样:“刚才我已经表达了我的态度,我没有理由阻止沈慎复仇。”
桐夜话音刚落,沈慎的剑便已然贯穿了蔚风的喉咙。那一瞬间,鲜血如断了线的红珊瑚珠,汩汩从蔚风喉咙处涌出,那血刹那如无数道流星一般向四周绽开,落魂阵中的曼陀罗开始枯萎,四周的结界出现了裂痕,如同闪电遍布苍穹的表面——柳蔚风身死,落魂阵已破。
“蔚风!”
眉儿瞬间飞向柳蔚风身旁,眉儿将全身冰凉的蔚风揽入怀中,哭得撕心裂肺。鹤然则不可置信一般地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目光呆滞,心如死灰。不过短短几天,鹤然先后经历了知己与挚爱的死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此刻,这一瞬间,他只想将全部的仇恨悉数发泄在桐夜身上——若不是桐夜助纣为虐,蔚风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鹤然眼眸通红,望向桐夜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兽类:“桐夜,你我相伴近二十载,我把你当作亲弟弟,可如今,你竟成为杀我挚爱的帮凶!”
声声嘶喊之下,鹤然突然抬手抽出袖中佩刀,刀锋如闪电,一上一下之间便干净利落地斩断了自己纯白的衣袂。鹤然举起那片斩断的碎布,一步步走到桐夜面前,用颤抖的手将那碎布举到桐夜眼前,一刀将之截作两段:“今日与你割袍断义,自此你我形同陌路,再无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