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
鬼域一向寒冷,而魔宫又高踞于魔山之巅。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之时,自苍穹之上拂来的夜风浩荡穿过林立的修竹,将万象池中的浮生之水吹动,荡漾起层层涟漪——鬼域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这万象池中,桐夜一袭玄衣临风而立,似是在等什么人。
像是被那夜风自天尽头吹拂而来,噬灵着一袭白衣扶风而来,立于桐夜对面,二人皆向那万象池中观望着。
“第三片魂器出现了。”噬灵开口淡淡道。
桐夜轻轻点了点头,挥袖之间轻轻拂过那万象池,池中的浮生之水幻作一面摇曳的水镜,浮突出亡命森林的景象。
“在亡命森林?”桐夜抬眼望向噬灵。
“应是域澄的第三片魂器在亡命森林中寻到了载体”,噬灵向那万象池中看去,只见那水镜中的亡命森林被玄色的雾瘴笼罩,一具具青白色的女尸被斩作无数碎块,散落了一地,迎来了无数秃鹫前来啄食,一片血腥肃杀之景。
噬灵的眼中透出担忧之色:“昔日,我将域澄之魂分散作三份,一为记忆与苦难,二为荣耀与权力,域澄选择将象征荣耀与权力的第二段魂器归附到你体内,以这种方式传位于你,这也是你能在成魔后得到魔尊之位的原因。”
桐夜闻言震惊:“师父……他怎会料到我会选择成魔?”
“域澄远比我想象的要可怕,他似乎在下一局很大的棋”,噬灵顿了顿,望着水镜中亡命森林的惨状,眼底有隐不住的忧虑:“他不仅为你安排了魔尊之位,甚至为你安排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古神是指,第三片魂器的载体?”桐夜心中一滞,师父从未停止对他的考验,他以为,自己的每一步都从心所欲,却未料想,他的每一步都未逃出师父的算计。
“不错”,噬灵点了点头:“这第三段魂器杀戮之心甚重,它聚集了域澄魂灵中一切恶的力量,是杀戮与死亡,如今,这些力量悉数灌注到那载体的身上,那样邪恶而可怕的力量,不仅意味着载体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也意味着你要面对一个残暴嗜杀的对手,这个人继承了域澄大部分的力量。”
话到此处,桐夜已经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师父将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脆弱与情感留给了他,而将那最为残暴嗜血的另一面建构成他的对手——若结局是他生,则师父得以保留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伴他而生;若是他死,则师父将彻底丢弃所谓情感,所谓温存,复生为一名嗜杀暴虐的魔君。
桐夜对域澄的理解不错,域澄在为他挡下圣帝的命运之轮的那一刻便已经将他与桐夜二人的命运紧紧烙在了一起。他曾经对桐夜说,他这一世过得寡淡,没有什么值得挂念之人,但也许下一世会有。此刻,域澄以二人的生命为赌注,逼迫桐夜与他一同来兑现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闲谈——他下一世所有的情感皆为桐夜一人存在。
桐夜陡然感到周身被师父看不到的绳索牢牢捆束,却又无可奈何,轻叹一声,继续向噬灵问道:“古神可知,这第三片魂器的载体是谁?”
噬灵掐指之间,有一律金色光华自指尖流转而出,静默闪烁。望着那缕金光,噬灵的眼神微微变了变——那载体,竟与圣帝有关!
噬灵极力克制自己起伏的情绪:“这载体如今大概位置在幽冥北酆,但他与圣帝有所关联,因此我难以窥见其具体面目,所以你大概还需要去一探究竟。”
“我明白了,在下不日便前往北酆,多谢古神指点。”
桐夜向噬灵拱了拱手,正要离开,却再次被噬灵叫住。
“你……先等一等。”噬灵的声音有些迟疑,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古神还有何事,但说无妨。”桐夜转身道。
“此行涉及你与域澄的颇多恩怨,你素知域澄心思深重,对潇潇那丫头充满敌意,但那丫头定然不会允你一人前往,也更不愿看到我在她身边,所以……”
不待域澄说完,桐夜心中便已了然,他抬眼望向噬灵,一字一句郑重道:“古神放心,在下将潇潇视作比我的性命还要宝贵的存在,所以,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定护得潇潇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