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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佳人

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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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还能是美好的原因是我不需要再重过一次。」

吴世勋细细思索这句话。当春極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雪佛兰车窗上时,她问吴世勋他的家庭生活美好吗,以前是幸福的孩子吗,在外工作这麽久有想家过吗,还有他过去的生活与她比起来有多美好呢。

吴世勋瘪起嘴,他想说觉得自己以前是生活得很艰苦的孩子,在爸爸与妈妈的爱中迷路,成长的时候也一路跌撞,而且他就是为了能离家才选择进入国情局工作,但他不敢,因为纵使他再怎麽苦,好像也仍旧是比春極幸福了那麽一点。

说到底,吴世勋是知道的,不同人身上的痛苦不能比较,但另一方面,痛苦也需要被比较,虽然说起来很矛盾,但的确是这样没错。

所以他说,还行,至少现在回想起来,发生在他生活中的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能自己给它们想一个之所以会发生的好理由。春極听了之后,笑着把手放上吴世勋穿着笔挺西装裤的大腿,她说,遇见你之后,我也觉得我的过去还行,因为啊,过去还能是美好的原因是我不需要再重过一次。而且我以后只需要吹你的喇叭。

吴世勋在春極睡着之后,一路都是哭着开着雪佛兰的,每停一次红灯他就必须擦一次眼泪和小声地擤鼻涕,他听不出来她说那句话的语气裡藏有多少愤恨或是害怕或是真的庆幸还是还有其他,明明听起来应该是要很粗俗的话,但听在吴世勋耳裡,他除了心痛之外感觉不到其他,他无声地哭到双唇颤抖,连呼吸都有困难。他抓紧方向盘,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买任何跟玫瑰有关系的东西。

那晚,他们在公路旁的一间小旅馆休息一晚。吴世勋在在春極进入浴室洗澡到一半的时候对着浴室门说,我真的愿意给妳一个家,春極关掉莲蓬头,说,我知道呀,你说过了,白痴。我知道你会给我一个家,只要我到得了的话。

等吴世勋洗完澡出来之后,春極已经深深睡着了。他想起来妈妈在与爸爸分居之后,妈妈给他的一封信裡写着,「最重要的是,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分」。

信裡还说,爱这种事,要不天生就懂,要不一辈子都不会懂。妈妈说她觉得他们一家都是天生就懂的那派,而吴世勋也是如此认为,只是他从来都不是在深陷爱的第一时间发现。但他仍然懂。

然后吴世勋伸出手,轻抚过那不久前还只是包在白色纸帽下的她的乌黑柔亮的发丝,当它垂落披散于他指尖时,吴世勋感觉很放松,很舒压,他原以为她的头发摸起来只会是柔软的,没想到还有些强韧。当他看着她此刻平静无波澜的睡颜时,他希望她也会变成他的家,他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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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吴世勋会负伤回家,但那是出任务时无法避免的,而且他有时候还会觉得很骄傲,身上的每个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都是他有幸活下来的证明。吴世勋绝不会说自己那样充满伤痕的身体是漂亮的,但他有很多理由能喜欢它。

他记得,每回总是一样的。春極总是在他穿上内裤,T-shirt刚套上头的时候,找个藉口进来卧房拿个什麽乳液饼乾或是放个什麽之类的。春極就像背地图那样,匆匆一瞥,记住了吴世勋身上所有的伤痕——切口、淤青、烟疤。

之后,在床上,她轻拥着他,抚触他的全身,如果伤口看起来结痂或长出嫩皮,她就会轻轻吻它,把最轻柔的抚摸留给他的伤口,春極知道吴世勋每一个——裡裡外外——疼痛的所在。

他记得有一次春極从医院接他回家,那时候他手上打着石膏,手臂也缝了几针,他们走出去到停车场的时候,春極停下脚步,将手轻柔地放在吴世勋的肩上,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她轻轻地擦拭他上浆过的衬衫上的血迹说道:「这些我永远也洗不掉喔。」

吴世勋知道她把爱深藏在那句话的内部,那些误以为她在乎生活琐事或他衣领汙渍的人都是白痴。所以吴世勋露出笑容说妳看看我嘛,当他们对上眼时,他发现她这几个月下来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她那时挤出来的笑容虽然有点狰狞,表情却不再那麽苦涩。

当时的吴世勋完全明白春極的意思。那是种怪异又甜蜜的方式,一切似说,又未说地,但仍算是完整表达出她所有夹在混乱的情感。有点像是吴世勋自己在害怕、受伤、无助时,封闭自己的感觉,儘说些无关痛痒的笑话那样。大概就是那个瞬间,他知道了,也感觉到了,他真的正在变成她的家。

那天上车后,他提议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一些调酒的材料。春極翻了个白眼问他该不会又要喝白色佳人了吧,吴世勋说不是,从今天开始之后他们该喝不一样的东西,一个更符合她现况的调酒。春極口头上虽然不情愿地应了声随便,但却仍然在到了超市时把陷入熟睡中的吴世勋叫醒。

晚上吃晚餐时,吴世勋克难地用单手调出了一杯粉色佳人,春極好奇地问为什麽从白色佳人变成粉色佳人,但吴世勋只是神秘地嘿嘿笑着,然后用认真的口气说,理由说出来就不浪漫了。春極听了之后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他在暗示她原先白皙的肤色因为过敏而泛红所以需要多注意,她踢了坐在餐桌对面的吴世勋一脚又骂了一声白痴,然后说,操,你今天就算是只有一隻手也给我自己洗碗。

但其实从白色佳人变成粉色佳人的理由真的很浪漫,至少吴世勋是那麽觉得的。

他前几天逛书局随意翻翻书时,看到一段他觉得很有共感的话,上头写说,姑娘如同放在书橱中的盆栽一样小巧,皮肤如蜡人一样细腻,看上去彷彿血管裡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别的什麽液体,色彩没那麽鲜豔,质地也没那麽强劲。

他一看见那段话就想起初见春極的那个夏天、那个不讨喜的小城镇,那时候的她就有点像是书上写的那样,但最近他开始感觉得出来,她好像更有活力了一点,看起来更温暖更有气色,连衣柜的颜色也出现了黑白灰以外的第四种。她已经不再是初见时有着凌厉眼神的白色佳人。

现在是粉色的,春極现在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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