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柳永·《少年游》
“与此之前,寻寻觅觅,止步不前。然这并不是终点。”
第一回:阴间人,阳间鬼
我年幼时,家中长辈教导,金华猫也,久而成怪,逢妇变美男,逢男变美女。
然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分明是遇上金华猫了吧?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我说你们这群满嘴牛皮吹炸的大骗子——!!”
锦绣台上,歌姬娴弹琵琶,婉转喉音,凄苦悲凉。
酒席之前——
这群满嘴牛皮吹炸的大骗子。
酒席上杯盘狼藉,一同相聚的同僚都已有七八分醉意,搂着相好的姑娘满嘴胡扯。整个小屋中吵得本田菊只觉得耳膜撕痛。于是一向喜静的他牵着衣角站了起来,谢绝笑脸相迎的姑娘搀扶的好意,在同僚的嬉笑怒骂中,夺路而逃。
“呼——一屋子的脂粉味……司翎监靠你们就完了啊!”靠在合上的门上,本田菊深深叹息,“去外面逛逛吧,醒醒酒……”
夏至未至的京师花市外,毗邻未央池。月色阑珊,映射于池中娇荷之上,摇曳着隔着一带青石板路外酒家的人间笑意。夜微凉,青石板反射着月光,仿佛每一步下去,都会惊碎月的美梦。因此本田菊的步子很轻很轻,一如他的目光,轻的温柔。
“今年开得也很好呢……”步伐停顿,目光也停下了,流连在风过细细的未央池一池荷花上,本田菊笑意浅浅,宛如去年花今年开,因是又遇旧故人。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遇见金华猫儿,而非什么旧故人。
猫儿就是这样从未央池中,一跃而起,牵动一池荷花沙沙作响,连月也摇动了,更何况他本田菊。
本田菊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看见他从池中出现,白衣贴在身上,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零碎的黑发贴在脸上,那张脸也是那样的摄人心魄,就如同传说中的逢男变美女的金华猫儿。
“你……是人还是鬼……”本田菊望着金华猫儿。
猫儿的身上滴着水,打湿他脚下的月光。
“请穿着这个。”本田菊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猫儿的身上。他看见了,那样美丽的容颜,日后成为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魅影。
猫儿始终未曾开口。
御前卫。
灵帝开国之初,立御前卫,分司羽禁军、司翎监天,问询天意,调停人事,普济苍生,是名,御前之侍卫——“御前卫”。
司羽禁军,权立九军,无视王法,斩断神魔。
司翎监天,位在王外,蔑视皇权,驭使百鬼。而同样,司羽禁军与司翎监天,也成为不共戴天的冤家代名词——又是一年夏至未至。今年未央池的荷花据说也开得分外灿烂,然而本田菊却并没有心思前去赏月赏荷。司翎监本就人员匮乏,再离开他这新上任的宗司,也怕是乱了章法。“宗司大人,司羽禁的上将军求见呢。”这也是让本田菊离不开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本来御前卫设立之时,先帝以司羽禁与司翎监并行而至,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御前卫互相牵制,自然司羽禁与司翎监之间的天生冤家形象已成天下人心知肚明的事实。也当然,这两位御前卫,形同陌路互相不干涉已有数年。然而偏偏在他本田菊新上任不久,这位可亲可敬的冤家先生便找上门来了。还害得我没法和同僚去喝酒——虽然我也不喜欢和同僚去喝酒就是了。于是司翎监的宗司大人就满含着怨气,强颜欢笑,接待了所谓了司羽禁的上将军。所以说初夏的阳光带着春天的微蒙和夏天的热度,总是让人容易晃神,于是在这种模糊的感官感觉中,本田菊觉得自己似乎又遇上那金华猫了。可是,这次好像变成了男人?“此去经年,一别已有数载——好久不见呐,善良的阴阳师先生。”本田菊再一次愣住了。他的一席黑发已经被简单地用红绳扎起,垂在肩上,身上的白衣也变成了司羽禁英姿飒爽的乌金色长袍。唯独那张脸,不变的美丽。他的手中捧着本田菊的外衣。“在下王耀,司羽禁军上将军,特此前来归还宗司大人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