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 诡变也

盏茶。苦涩的香茗升腾着袅袅的云烟，仿佛是带着仙人的气质，衬托出御前卫独有的气势。——和怨气。本田菊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是攥紧的，然而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淡然表情。“我是来还衣服的。”王耀嘻嘻笑笑，把本田菊保存在心里三年之久的夏夜荷塘偶遇仙女的美梦击的粉碎，“顺便我来跟宗司大人商量……”“啊衣服什么的，真真是谢过上将军了。”本田菊皮笑肉不笑，“没想到三年前在下夜遇佳人所赠的外衣，竟然能让上将军归还，真是让人诚惶诚恐呢。”“那个人就是我啦，我也没想到宗司大人能够把我当成女孩子什么的。”“在下也没想到堂堂的司羽禁上将军会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从河里跑出来啊。”“因为我也没想到那么晚了还会遇到人，而且还是正正经经的司翎监的人吶。”“在下当年和同僚一同聚会喝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倒是上将军大人，别丢了御前卫的脸面。”“我倒是没听说有阴阳师那么生更半夜还在外面喝花酒的……”“在下倒也是没听说过有军人那么生更半夜穿着女人的衣服到处闲逛的……”电光火石。就算是再怎么有仙人气质的香茗云烟，也被这股几乎具象化的怨气打得魂飞魄散。“宗司大人，我无意与您争吵。”王耀勉为其难地扯出僵硬的笑容，“我是有要事与您商谈……”“那么上将军就不应该与在下争吵。”“明明是你先……”“上将军不是有要事商谈么？”“我……”王耀觉得，自己恐怕是遇到克星了。——这个一脸从容淡定却一肚子坏水的小子……！！！冷静。王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杯泯了口茶，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开口道：“咳……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和宗司大人谈谈三年前的那桩命案。”本田菊眼色瞬间沉下。 三年前。初来京师的本田菊并未在外有多少逗留，毕竟他的性子便是清心寡欲、避尘绝世，实在无心与外界有多少交集。家师让他来司翎监，他便来司翎监，安安心心做他的御前卫，他便安安心心做他的御前卫。然而就在菊初入司翎监的这一年，小皇子瑛意外夭折。 “小皇子本只是一介贵人所生，因此夭折之事，也并没有引起陛下的注意。”王耀放下茶杯，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然而据坊间传闻，小皇子夭折后，司翎监曾经派人前去皇宫，秘密调查过此事。”“在下新上任不满一年，并不知晓此事。”本田菊言简意赅地回复。“我也听说，如今的宗司大人正是那一年进入司翎监。”王耀歪着头，打量着他。“同行入职共有七十二人，在下身在其中，并不能算什么。”本田菊回以一笑。“宗司大人的话很像是在逃避什么哟。””王耀甚至托起腮，明目张胆地观察起他。“皇子夭折，此乃大事，自然人人避而取之。”本田菊并不介意他的注视。“那么这件事呢？”王耀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地笑了，故意伏在他的耳边，“坊间还说，当年前去调查此事的，正是一位东瀛来的阴阳师先生呢……”“上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本田菊的目光冷了下来，如利剑一般斜视着他。“没有没有，我可没有针对宗司大人的意思。”王耀连忙摆手，“而且……其实我也并不是为追查罪过而来的。”“那么上将军又何必跟在下嚼舌根这么长时间。”“我是在给我要说的事情做一下铺垫嘛。”“上将军的铺垫还真是长呢。”“这不是为了把事情讲清楚么。”“也是为了顺便故意跟在下找茬是么。”“……”王耀真是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个小子的：“宗司大人……我来找您是因为，这桩事，恐怕有了后续了。”本田菊冷眼相对，最终还是放下了茶杯，拢着手：“上将军但说无妨。”“小皇子，复活了。” 我行走于人世与鬼界之间，看见那阴间人，阳间鬼。阴间人，温婉如玉，明明鬼气森森，却带着阳间的柔情。阳间鬼，器宇轩昂，明明阳气习习，却带着阴间的冷酷。他们并肩走在我的前面，前往他们的终点，留给我的，只有决绝的背影。等等我啊。来自血海深渊的厉鬼的哀嚎，他们血淋淋的手，从忘川河中绝望地上举，妄图抓住什么，然后拖下去，万劫不复。不！我不要再回去了！请让我走！让我离开！阴间人回头看着我；阳间鬼回头看着我。“你为什么要继续走下去？”因为不想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