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日,莲花坞的百里莲花尽数凋谢,蓝千倾倚在船舷上,看着江澄挖莲藕。他虽是个家主,在她面前却始终没有家主的架子。
岸上几个云梦江氏的弟子遮遮掩掩地不停看向江澄。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澄,只因为听了蓝千倾一句话,便二话不说地挽起袖子下水去挖莲藕了。
江澄自己倒是毫不在意,他以前没做家主的时候,也没少来挖莲藕。难道做了家主就不能亲自下水了吗?
他转头看了蓝千倾一眼,发现她也在看他,一身的疲惫感仿佛消散了许多,他走到蓝千倾面前仰起脸,一言不发。蓝千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嫌弃,就着袖子就给他拭汗,轻声道了句:“好啦,你已经挖了很多了,咱们回去吧。”
江澄闻言点头:“那你坐稳了。”他伸手一推船舷,将船带人一起推了出去,然后自己翻身上了船,开始划船。
蓝千倾抱膝坐在一边,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瞧。江澄不明所以:“怎么了?”
蓝千倾忽然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真好,阿澄。”他堂堂一个家主,因为她说想吃莲藕,就亲自下水去挖,当真是让她倍加感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江晚吟待蓝千倾更好。
——
到了晚间的时候,端上来的菜里岿然有莲藕排骨汤,江澄一愣,看向蓝千倾:“你……”
“本来想先不告诉你的,只是想着,若是不让你去,你回头定然又要生气的。那还不如只说我想吃,叫你去挖。”蓝千倾笑了笑,“厌离姐姐已去多年,若是阿澄当真想念她,那便尝尝我做的莲藕排骨汤吧。”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在莲花坞也给你做过的,只是后来我回去问了魏公子,他说不怎么像。我便又改进了一下,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江澄怔了怔,看见蓝千倾眼底的期待之意时,忽然回神:“好喝。”
口中的莲藕排骨汤和江厌离做的并不一样,蓝千倾毕竟是没有喝过的人,仅仅只是按着别人口中描述的样子做,又怎么能做的一模一样呢?
只是江澄却喝得很开心,喝着喝着,他的眼泪忽然落进了碗里。蓝千倾立刻慌了,伸手去擦他的眼泪:“阿澄?”
江澄将那些年少时的回忆再次埋藏进心底,他是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阿姐。可是他如今身边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瑀瑀独行的云梦江宗主,他是娶了心上人的江晚吟,是余生还有更多美好的回忆的江晚吟。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纵使失去了很多自己珍视的人,也要继续向前看。因为最后——江澄看向蓝千倾——你可能会将天上的明月揽入怀中。
就在蓝千倾担忧地看着他的时候,江澄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着,下颚抵着她的头顶,道:“像,很像。阿倾做的和阿姐一模一样。”
是一模一样,都是他心底里将会永世难忘的回忆和味道。
都是他珍视的人,是他永远的软肋。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