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
台边越桃看得直咂嘴。到底是名角,台风就是和他们平日惯常见的不同。
台上只见一袭青衣,宽大的水袖随手臂摆动翩翩飞舞。那水样的人儿就那么一晃,倒在台柱上凄凄然又唱起来: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好!”台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喝彩。
越桃听的入神,冷不防给人扯住了袖子。她想甩脱,抬眼却看见金南俊溢满伤感的一双眼睛。
越桃刚要张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到底是于心不忍。
金南俊“她跟你说什么了?”
金南俊双眼红肿,连声音也沙哑了。
越桃“她说……让你别惦记她了。她不想让你难受的。”
像成智筵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她实在做不到。他已经够伤心了,何必再让他更难过呢?
金南俊低头沉默了一下。他收了扯她袖子的手,递过一张五十大洋的支票。
金南俊“拿着。”
越桃吓了一跳:
越桃“你干什么?!我又没完成任务。我不要。”
金南俊“拿着就是了,又不烫手。”
金南俊态度强硬,把支票生生塞进她手里。
金泰亨“桃姐姐!班主催你伺候饮场啦!”
她听见金泰亨焦急的低呼。他是天津来的,咬文嚼字之间自有一股子天津人脆生生的水味。加上他声线又低沉,像洋巧克力在大铁锅里滋滋融化一样,又有磁性又撼动人心。
她听见金泰亨声音的那一刻,就明白闵班主为什么宁愿住小客栈也要从天津把他带回来当小生了。
天生戏骨的人,连声音都是特别的。
越桃“来了来了!”
也顾不得金南俊还站在面前,班主的命令就是命令,耽搁不得。她连忙接过金泰亨手头的茶壶,又斜斜的飞了金泰亨一眼,又媚又酥的一下。
越桃“你们天津人喊姑娘作‘姐姐’的习惯啥时候能改。”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了上戏台而练习的顾盼流波已经融进了她所有的生活情态、一颦一笑里。
金泰亨被她这一眼飞得两颊绯红无所适从。
金泰亨“姐姐,您可别逗我了,快上去吧。”
他哆着两手推她。
哆嗦得可爱。
越桃小嘴一撅微微不满了一小会。她很快整理好情绪,端着壶笑意盈盈上了台。台上人见她手里端着壶,倒也不嫌她来得迟,大大方方接过,就着壶嘴儿灌下去。
本来安静如斯的院里顿时各处响起大笑。
有浪荡的哥儿大声喊:“小乖乖别撒嘴!”换别的角该是早臊红了脸,她一袭青衣却也浑然不如此,搁了壶用力一呸,开嗓就骂起来。
林子沐“老娘饮场爱怎么喝怎么喝!”
林子沐“呸,后头洋人镜子可多可亮堂了,你也不照照自己配不配跟我讲荤话!”
[林子沐_北冥麓.饰(孙承欢)]

台下的人们居然都不恼,连那个开桃色玩笑的公子哥儿也在笑。林子沐这号泼辣的戏角儿还真是合了他们的味。
林子沐把壶往越桃手里狠狠一摁,借题发挥又唱起来:
林子沐“唉唉,那边那个哥儿,长得怎么这般不似人?”
林子沐不是京人,京片子什么的都没有,这一口韵白倒是有苏州城特有的侬软,风情万种。
台下又是“好”声大起。
闵玧其“子沐又在耍性子?”
越桃拿着壶下台,迎上闵玧其无奈的低笑。林子沐这小姐般娇纵的脾气,到底是他给惯出来的。
越桃“班主……”
越桃手指悄悄收紧,攥在了壶把上。
闵玧其“桃儿,我有些事要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