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柳婆婆
冬春交际，盎然生机。桃花浅筱，梨花柔媚。清泉流水，鸟兽越居。
可美了汪卓成，一路上逮了不少野味，眼珠子鲜美极了。
再说这王一博，骑行巨鹰久了，破它道行。行路的时候，他也没去买马雇车，正逢得晚春，天气乍暖，春色撩人，边走边看，自然惬意。
一路上有熙攘人群，也有僻静山野，自从得了这灰仙儿的能力，王一博的感官敏锐了许多，特别是这味觉上，平时很喜欢吃的东西，现在只能吃一半，哪怕饱了，也不会再多吃。这就是老鼠谨慎的本性吧！到了一处地儿，有食儿也不能吃饱，生怕有毒。
这能力，不要也罢！王一博抚了抚自己的发，瞭望着远处一片油菜花田，打了个喷嚏。嗅觉都可以用来数花粉颗粒了！
“对不起”，郑繁星看着他一路难受，撩开自己帽檐的黑沙，抱歉的看着他。
王一博替他顺了顺脑子，“快遮上，你这眼睛的修为，还见不得太阳光。”
这灰仙儿，一到白天就失明。王一博没办法，只能买了一席带纱的帽子，隔着一层黑纱，这郑繁星才勉强看得清了。
抬头看了眼旋在天上的汪卓成，王一博掐着指头，轻眯眼睛算了算，“天数在西南。”
于是几人就朝着西南方继续前行了。走了一些路，来到了一处小镇子。镇子人不多，放眼望过去，大部分都是男人，只有些许少部分的女人，都是些老妇…这镇子，着实古怪。
“繁星，交给你了”，王一博提着郑繁星的帽子，轻轻的叮嘱了一句。
只见郑繁星轻轻点头，随即现了原形，窜进了街头一处小巷。
拎着帽子，找了一处驿站，要了一桌酒菜，便悠闲地喝了起来。这酒，味浓辛辣，带有一些风尘味儿。王一博翘起了嘴角，这味儿，他喜欢。
外来人总是特别的招人眼馋，何况是一席白衣凤纹，俊美高雅，剑眉星目的英挺男子。虽说这镇子上大部分都是男人，这美好的事物杵在那儿，便管他男子女子，都是欣赏的对象。
王一博似是已经习惯，喝了一会儿，便提着帽子，去了客房。
汪卓成已经躺在床上了，郑繁星坐在一旁，等着王一博进来。
关上了门，王一博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给了郑繁星一杯，便打趣，“怎么？这么快就搞到了？”
灰家仙善于打探消息，王一博只有耳闻，但没想到郑繁星刚来此地，就能探得虚实。
“探到了”，郑繁星不仅探到了，已经说予汪卓成听了。
“姑娘且小心些”，王一博上前抢了一绣娘的铁针。
这姑娘十六岁的年纪，生的肤白貌美，眼大神奕。见了王一博，便红了一张娇颜，小声讨要着自己的绣花针，“公子可否还我针线。”
“可”，王一博捏着细针，审视了针身，便插回姑娘手里的丝绢绣帕上，“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这针来自何处？”
“是沿街叫卖的商贩那里得的，也就几个钱”，姑娘偶尔偷看一眼王一博，再抬头的时候，却不见了刚才少年郎的身影。
“怎样？”汪卓成旋在半空，与他灵识沟通。
“确有妖气”，王一博蹭着自己刚捏过细针的双指，神情淡漠。
“我见你调戏姑娘，确也顺手拈来”，汪卓成在半空画了个圈。
王一博无奈的抬头看了一眼，“切莫再说笑，得了这枚妖丹，可增繁星修为。”
“只是见你年纪不小，便多操了几分闲心”
“知是闲心就好”，王一博痞笑一声，便不再与他搭话。
白天这镇子像是活物一般，热闹非凡。
王一博走街串巷，也白忙了这商贩叫卖，他这一双英俊的双眼，尽盯着小姑娘小媳妇去了。
这不管是深闺中的黄花大丫头还是妙龄婀娜的少妇，皆是会接一些小秀坊的活，赚点银钱。
王一博逛到一处娟秀铺子，便提着衣摆，走了进去。
老板见他气度不凡，赶紧迎了过去，正所谓春风骀荡门满堂，蜜语甜言笑晏敞。最是邪商一张嘴，恐是客来耳根喠。生怕怠慢了贵客，掌柜赶紧使唤了丫鬟，上了最好的茶水，引着王一博楼上楼下逛遍了展品。
“侠士，我们这里的秀品绝对上等货色，就是咱们辽国的皇帝，用的也是咱们秀品，您要不买几件儿，赠予心上人？”
王一博摸着一张帕子，纹路对称，丝线顺滑，确也算得上是精工细作了，“这帕子何人做的？”
见他有了兴趣，掌柜的更是卖力，“公子好眼光，这帕子可是咱们这城区东头老江家的姑娘秀的，这姑娘啊，可是咱们这里远近有些名声的好手艺。”
“那就这个吧”，王一博扔下一锭银子，便拎着帕子跃出铺子。
“侠士，多了多了”，掌柜椅门唤他。
“掌柜酒水贪钱，便做了赏银，不必退回”，王一博行的已经远了，但每字每句铿锵有力，掌柜虽已年迈，确也听的清楚。
再说这老江家姑娘，妙龄十八，德孝兼备，才思过人，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碧人。老江头四十得女，更是宝贝的不行，姑娘十八了，也没急着嫁作他人。
姑娘绣工很是了得，镇子上的秀坊都喜欢进她的绣工，卖的快，也卖的好。
王一博抬头瞅了一眼江家大门，来回踱了几步，恰巧遇见老江家来人，便闪身一躲，匿于墙后。
这江姑娘绣工好，绣的喜服自然不错，来人便是刚做完亲事，上门拜谢的。
王一博看了眼她们用的帕子，扯出自己怀里揣的，在阳光低下晃了晃，娟白的帕子剔透玲珑，“果然好丝。”
“你可要越墙过去？”汪卓成停在门口的核桃树上，鹰眼如炬，盯着里院的人堆。
“我岂可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王一博收了帕子，便转身离开了。
“倒是常做此事”，汪卓成一展双翅，随他而去。
西边日落，浮云绵绵，晚霞满天。
王一博摸着镇子碑匾旁的柳树，春风拂过，枝柳摇曳，他零散的碎发随风扬着，白袍飘飘，衣襟领口的赤色凤尾纹自是一派妖艳。
汪卓成停在枝杈上，一双眼灵巧的盯着四周。
夜色总是迷人醉，玄月高玄，本该繁华的镇子，却家家闭门关窗，足不出户。
柳树周围悬起了淡淡绿光，衬着墨色的柳叶，风来云散，月影投来，美不胜收。
王一博靠着柳树，闭目养神。
此时，一老妪抱着一根柳腾拐杖，在空旷的街头，木头砸在石板路的响声格外清脆。
王一博嘴角微微扬起，缓缓睁开眼，撩了撩头发，便一跃而下，挡住了老妪去路。
老婆子白发苍苍，整整齐齐的梳了一个发髻，别着一根藤条。年迈的脸上全是褶子，衣着干净朴实，像是有人家照顾的。
“年轻人，何事？”虽已年迈，但她声音洪亮，可见宝刀未老。
王一博双手抱拳，朝她一拜，“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婆婆解惑。”
老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老朽可站不住脚，怕是很难与公子洽谈一二，还请公子另请他人。”
说罢，便拄着拐杖，准备绕开他径自离去。
“此惑还得婆婆来解”，王一博轻挪脚步，再次挡住她的去路。
微微眯眼，二话不说，瞬间没了刚才的羸弱，甩棍朝王一博挥去。
王一博轻轻一跃，灵巧躲开。
老妪见此人身形如风，疾而带刚，修行不低，便作起了佝偻腰身，若不扶风，“深更半夜，何必缠我一个老婆子。”
“老婆婆，您这手杖极好，可借晚辈一看”，王一博言笑晏晏，毫无惧色。
老妪抬头望天，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子时已到”，王一博抬起手指，隔空便聚起一抹赤红，透着金光。
老妪脸色大变，知是修行之人，恐自己逃不掉了，便提着拐杖，退后两步，大喝一声，“老婆子我是做了何事？劳得仙家静候多时？”
王一博轻轻转头，看向了一处，老妪顺着他看过去，柳树下正好站了三人，两女一男，其中一对男女穿着婚服，三人皆失了神智，双脚离地，悬于半空。
“不向婆婆讨来这拐杖，怎能救人？”王一博笑着朝她走来，赤色金光被他拖行着，照亮了夜深人静的石板路。
老妪握紧自己的拐杖，“我不认得他们。”
王一博打了一根响指，身后柳树周围飘扬的淡淡萤火一下子凭空消失了，一根根粗壮的柳条甚是暗黑。毫无绿色，一根根的缠着三人。
老妪见势不妙，一跃而起，想要遁地而逃，不料一根赤色皮鞭刚好迎面甩来，刚劲有力，若是被抽上一鞭，凡夫俗子得当场皮开肉绽，筋骨尽碎。
郑繁星收了鞭子，只见他脚下攒动着黑压压的鼠群，冲着斜坡，拼命刨根。
老妪扔下手杖，跪地求饶，“仙士饶我性命，我放了他们三人便是。”
“那其他人，我做何交代？”王一博食指轻点赤色符咒，“酆都鬼城魂魄罗，往生莲士净土何！”
赤色符咒顺着他掷力的方向，围着老妪飞了一圈，似烟花般炸裂，亮片落在地上，瞬时人影飘荡，一个个面目凄苦，惨叫连连。
“见你身世浮沉，便自己刨了内丹”，王一博早就算到了老妪前世，便不与她多做为难。
“仙士知我苦，便可放了我，寻了仇，老妪自会刨了内丹，不入妖道”，老妪朝他拜了拜。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尘间诸事自有轮回，你本修行不易，何苦一念之差进了妖道，害人害己”，王一博见她积怨颇深，便劝导起来。
此时紧闭的房门后，皆是万家灯火，却没人敢迈出一步，纵是偷看，也只是留了一条缝，不敢明目张胆。
妖物不肯罢休。想要拿起拐杖殊死一搏，只见一巨鹰长鸣而来，幻化仙体，悬与王一博发首，冲着老妪嘶叫一声，周围风起，一套环着一套，众灰家仙吓得瑟瑟发抖，更加卖力的刨着树根了。
老婆子被汪卓成仙体发出的声音震慑倒地，若是刚才她欺郑繁星修为低，想要赌一把赢点几率，那汪卓成的出现，彻底崔灭了她的侥幸，此等修行，不知在她之上几百倍，实力悬殊，迫于她认清现实，“老妪大仇未报，纵魂飞魄散，这天地间，也怨念长存，久而不散。”
王一博捡起地上一块随时，随手一掷，便砸开了旁边一家的大门，门后的人群皆倒在地上，“去，叫你们老主事江老爷子过来领女儿。”
一大家子人看了看王一博，再看了看老妪，又看了看那挂在柳树下的女子，便踉踉跄跄的跑着去了。
不一会儿，江家老头便携家带口的赶过来了，先是看到王一博吓了一跳，再是看到老妪皱了皱眉，这才看到柳树下的女儿，就想奔走过去。
郑繁星一甩长鞭，将石板地砸出一个沟来。赤红长鞭磁啦的闪着光，一派人见了这阵仗，自是吓得不敢再前。
没错，树下那姑娘正是老江家女儿，旁边那对新人正是今天上门拜访过的新婚夫妻。
王一博走向老妪，“当年你与你丈夫，本事他国来这里的商贩，怎料当地主事贪图金钱，将你丈夫害死。你去衙门报官，主事贼喊捉贼，告你私通害死自己丈夫，你造了牢狱之灾，被衙役轮流玷污。后被打死在牢里，埋在比树下。此树夜夜月光照佛，有了灵气，你便修炼成精，卖了镇子上姑娘们绣针，勾魂引魄。江家姑娘的绣针，秀了新衣，便能招了新婚夫妻前来上吊。这就是村子里人人闭门不出的原因。”
老江头已经是江家几代之后了。王一博讲的是他倒是心里清楚，可见祖上是传了话下来的。镇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却也知道此事。
老江头面向老妪跪地不起，“太爷爷去的时候有交代，所以我们镇子世世代代都不敢砍这棵柳树。还忘婆婆休的再气，我太爷爷做了亏心事，去的早，糟蹋您的衙役，后来也都死于非命，可见天道有轮回，自我这一辈，就我家一个姑娘，也算是报应不爽，望婆婆不与我等后背计较，去了的便放她们投胎。留我姑娘一命，我必供奉牌位，世世香火。”
话落，镇子的人，凡事他等后人，皆下跪叩拜。
“那县丞今世何处？”老妪问道。
“当年县丞之子做了公主驸马，已是三代皇亲”，老江头不敢怠慢，事实娓娓道来。
王一博见她非大恶之人，便立于她面前，“百年后，完颜娄室，必灭辽王。可放心走了？”
老妪惊得一双眼看着他，“当真？”
“修道之人，不讲妄言”，王一博摇了摇头。
老妪伏地一拜，双眼含泪，看着王一博，便再一拜，叩碎了脑袋。周围跪着的人群皆别开了脸。
不见血浆迸溅，老妪的脑袋如同木桶破碎，随后整个躯体也都变成了朽木，成灰而去。
一抹赤红凤尾纹隐约幻着金光，出现在王一博的袖口上，一印成记。
周围泛着金光的符文也随风吹散，凄苦惨叫的魂儿在各自家人头上悬了几圈，便也消失不见了。
地上一颗绿色妖丹闪着诡异亮光，王一博颔首拾起，递给郑繁星，“吞下。”
郑繁星看着妖丹，迟疑了一会儿，这害人妖精的修炼，他着实不想要。
“先服了，日后与你细说”，王一博知他顾虑，将丹交于他，便转身看了眼灰家仙挖出的白骨。
此时，生机盎然的柳树早已枯竭，没了生气。
王一博看着老江头，闭眼一掐，便甩了袖子，“你女前世积德，日后可有子嗣，念你祖上开国建功，此劫难乃命数，你便收了这老婆子尸骨，你应了她立牌供奉，便不可怠慢。他日血光之灾，此尸骨可就你一命。”
“多谢仙士救我全镇之恩”，老江头带着其他人感恩一拜。
灰家仙儿都已经散了，王一博领着郑繁星，朝村外去了。
汪卓成退了仙体，恢复人身，拍了拍身上的柳树叶。
“多谢仙家救命之恩”，王一博朝他抱拳一拜，“仙家刚才好不威风。”
“过奖过奖，倒是你，得了迟老前辈真传，这随便掐掐算算，就能窥得前世今身”，汪卓成知他是挖苦自己，便以牙还牙。
“此乃天际”，王一博指了指老天，“今我窥探天机，自是折寿十年，窥不见自己的，小民小众，还是能窥得一二。再说这俗尘之事，纵使千般变化，又与我众何干？我们有我们的礼法，他们自有他们的自然。”
“是是是，大仙都对”，汪卓成抱拳以待。
对他碎碎念讨了烦，王一博便回头对郑繁星说，“此妖丹非彼妖丹，此妖单乃是金国皇室孕育，这尘世之主，出不了几个丹，实乃珍品，可提你修为。”
郑繁星这才明白，“那老妪是…”
“嘘”，王一博伸出食指，点在他嘴唇上，“此乃天机，说了，会遭了报应。”
郑繁星抱拳朝他一鞠。
夜路漫漫，柳絮横飞，一轮明月当空悬。自是人间悲情难却，逆不了这天道轮回，时过境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