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桃花庵下桃花仙
茫茫潼关路，层层秦岭峰。茂林新修竹，涓流陈髋臼。山路遥遥十八弯，鸟鸣虎啸影聚山。
汪卓成长鸣天际，开山辟路，所到之处，鸟兽皆散。
郑繁星一脸崇拜的看着旋在天际的汪卓成，“我何时能有大成哥此等修为？”
王一博晃着手里的甘蔗，今日，他虽熟悉了灰仙儿的习惯，且能运用自由了，但还是有些许小小的后遗症，喜欢啃东西。像他什么？像他一样张扬吗？
晏晏小径，青苔増叠。一处溪间深谷，石碑毅然写着，桃花沟。
好名字，王一博扔掉甘蔗，拍了拍手上的渣子。
汪卓成一跃而下，幻城人形，立于他身边，“此地仙气缭绕，想必主家仙儿修为不低。”
王一博审视了小径尽头一会儿，闭目绸缪了一阵，转头看向郑繁星，像是试探他的修为今日可否增长，“可见得妖气？”
郑繁星被问的突然，这才屏神凝视，“未识得妖气。”
“嗯”，王一博满意点头，打趣道，“酒气倒不少。”
说是酒气，却是透着迷惘之雾。
“你要进去？”汪卓成拉住他的衣袖。
王一博笑道，“你且怕了？”
汪卓成松开他的袍子，“倒不是我怕了，此地已近蜀边境，中原人擅茅山之道，此非我教内门法术，敬而远之为好。”
王一博看向他，“卓成，你是担心阿战吗？”
汪卓成与他对视，久久不语。
“我擅用茅山之术，阿战且教我，命定而行。且不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我自收了阿战这只中原狐狸，也便不慌什么”，王一博笑了笑，便朝着小径深处走去。
此地，非去不可！
汪卓成叹了叹气，与郑繁星跟着去了。
且看这桃花源，每到一处，幽香旷然，佝偻桃枝，迢迢溪流，俨然一派世外繁华。
枯黄草坪上，铺满了粉嫩桃色，让人不忍踩踏，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花瓣，便是暴殄天物。
王一博走了一段，便拎起衣摆，挑起脚尖，轻跃而上，躺在一颗桃树上。
汪卓成抬头看着他，疾言厉色，“此处非凡，你且快下来。”
王一博不怒反笑，抬起袖子，抖了几抖，伸出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树枝，“卓成你不必担心，我尚有分寸。”
汪卓成提着衣摆就地而坐，面前仙气缭绕，溪流娟娟。
郑繁星围着桃树转了几圈，只见这参天桃枝上，挂满了红色布条，年岁久远了，没了鲜艳，倒是悉悉索索，破烂不堪。
“何人犯我仙境，凌我仙体啊？”只见粉衣仙人缓缓而来，脚踏竹木屐，一团仙云缭绕，裙摆随风摇曳，黑发零散及腰，一枚桃枝搀髻，一抹粉穗坠簪，手持一羽折花扇，腰若弱柳扶风，肤白骨纤，一双媚眼如扶丝，眼角纹着一页桃花，鼻挺且细长，朱唇含笑，容貌娇柔却不失男儿英气，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王一博见他，便立刻起了，朝他作揖，“有幸见得仙君。”
少年郎狭长的眼撇向他，扇子朝手中一砸，饶有兴趣，“有幸就该下来，我这老肩扛不住。”
王一博扶着仙树，跃了下来，也不知为何，惊了树下一窝兔子，四处逃窜。
少年郎掩面而笑，水袖一佛，便有了翡翠白玉桌，青龙盘石凳，以及好酒好菜，十里飘香。
他撩起衣摆，飒爽而坐，斟了一杯酒，笑颜明媚，“你带了两只妖物，闯我之地，所谓何来啊？”
王一博再次作揖，“上仙与我修门道法不同，且他二人在上仙眼中乃妖物，在本教中，且是上等仙家。”
“哦？”少年郎端着就被，一双玉手撑着白皙侧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王一博，“看你中原打扮，出自何门何派？我乃识得你体内元气，有我茅山道法，这又作何之解？”
“在下听闻渭水河畔有一桃花沟，桃花沟里，有一株轩辕黄帝亲手栽种的桃花树，此树在上古之时就已修得正果，且向他许愿，有求必应”，王一博姿态谦恭，满是敬意。
“有事相求？”少年翘起一条腿，提着酒壶，抬头瞥了眼萧条的红绸带，喃喃道，“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去实现别人心愿了，你怎听闻的我？”
自是这位偏偏少年，谁能想到，他已有上古至今的道行，位列上古仙班？
“在下有一友人，遭人暗算，且不知能否向仙长讨一心愿？”王一博此言一出，汪卓成立刻懂了，便浑身紧张了起来。
少年将汪卓成的慌张看在了眼里，双目一挑，“我可是收些代价做事的。”
“我愿意”，王一博抬起身，和他四目相对。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着说，“拿你姻缘换可好？”
汪卓成可急了，过去拉住王一博的衣服，一顿摇头。他可是应了王一博他爹的遗愿，且不能眼睁睁看着王一博这里断了香火啊。
“我王一博胸怀大志，且不在意什么儿女情长，不要也罢。我此次前来，必是知道这桃花仙，成人之美，却从不帮人牵姻缘，必是有这么一出”，王一博拍了拍汪卓成的手。
“哦？”少年倒来了兴趣，“你为何人所求？”
“在下出马大仙，胡家仙，肖战”，王一博神情暗伤，“狐仙修得九尾方有资格历劫成仙，阿战他断了一尾，便再也没了修仙资质，若上仙能圆我之愿，在下可即断姻缘脉，以表诚意。”
“哎？可别…”，少年拿着扇子甩了甩，“你若断了，也不怕我框你？”
“上仙道名远扬，岂能骗我？”王一博双目澄亮，诚意冉冉。
“修他一尾，我可没这道行”，少年屡屡推诿，不知意欲何为。
“我虽他教徒，却知上仙，今若寻来，便知你通天本事”
“你还没答我，何人教你茅山法术？何人传我茅山仙士？”也怪不得少年屡屡推诿，面前这名后辈，双教法术兼柔，前途不可限量，且他算出此人日后有一情劫，一念成魔，便要几番斟酌，方可再下抉择。
“在下出马胡家仙，幼时未成形，便在酆都修习茅山道法，后酆都变故，它便逃亡东北，半路被我分支教派迟清培所救，成为他手下出马大仙，后遭教内叛乱，被人所害断了一尾”，王一博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酆都之战，想必仙者也是知道的，阿战肩负两场血海深仇，缺一尾，如同断一臂，我这身本事，也是他所传授，望仙者不必芥蒂道派之说，我这一生，教派使命是命，阿战的血海深仇，便也是命，重中之重。”
少年看着他，抽扇摇了摇，眼尾一抹红愈深了，“那酆都城，也有我一故人。”
王一博皱了皱眉，便没有搭话。
“我那故人，便是此年间酆都城主”，少年说着前程往事，毫无情绪波动。
王一博暗暗捏紧了剑把，微微向后退了一布。
“你且别怕”，少年饮了一杯酒，笑了笑，尤显沧桑，“那故人，是我成仙以后，收的坐骑，他听久了我的修为道法，成了精，我看他慧根颇深，便毫无保留的培育他，后遭了背叛，他且出去做了些什么事，我都知道。且我被他破了道行，着实拿他没了办法。以我现在的能力，救你那只狐狸，便会折了一身本事。且你那只胡家仙知道我，当时走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内门古籍，我的事，便是他说出去的罢？后人知我者甚少，知我有愿必成者，除了黄帝，便是他了。我只知这畜牲修妖道，却不知还有你等教派，将他们奉为神仙。我算是上够了它们的道，便任何孽畜，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了。”
王一博收了剑，算是听来了重中之重，“救了阿战，便要莫了你一身修为？”
“他是存了心，不让我活了啊！何必偏偏是对我苦苦相逼？自是早些去了，哪用得着他留着一只狐狸来探我辱我？酆都城主，果然是我选之人，行事亦如我般，不讲道理”，少年灌了一壶酒下肚，看了眼那颗粗壮的桃树，低眸，轻抬玉手，将别在发髻的桃枝抽下，漆黑柔顺的发，如瀑如布，垂在地上。他起身，将木枝递给王一博，“你将它插进你的心窝，敢吗？我且只有一成把握。”
王一博抬手想要去接那根木枝，被汪卓成拦下，“王一博，你对得起你父亲吗？萨满教将无后了。你的兄弟姐妹，父亲叔父，保你出教，你怎可做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王一博红着眼，看着同样红着眼的汪卓成，“只要我活着，萨满教就在。”
“可再也没有内门传人了，断了”，汪卓成看着他，用尽了力气捏着他的手臂。
“卓成，内门外门并无其他，我会找到传人的”，王一博甩开手臂，接过那根木枝，直直的插进自己的心脏。
并无鲜血淋漓，也并无皮开肉绽，桃木挑着他的心脏，将他悬空挑起，万朵桃花扎进他的心口，木枝像是有了生命，钻进了他的心窝。
汪卓成徒然倒在了地上，法阵太强，他无法靠近王一博，此时他只觉得愧对王一博死去的父亲，愧对整个萨满教派，暗暗的，便将一切因果，都算在了肖战的身上。
“你以后，会感谢我的”，少年扬起嘴唇，“我有个私心，便是拿了你这缕心甘情愿的姻缘，留着一口气，到最后。此刻起，我与你心意相通，且现在你万箭穿心，待你心不再痛之时，便是他一尾再生，仙力恢复之时。”
王一博跌在地上，捂着胸口，俊眉紧皱，大汗淋漓。
少年旋起腾云而去，待看不见他的时候，桃林瞬间失了颜色，厉鬼森森，惨叫连连。
“好大的妖气”，郑繁星抽出长鞭，甩在地上。
“那酆都城主设了眼目在这里，戾气遮天，这才压了那大仙修为，此时他去了，这眼目便妖化，大成，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繁星难对付，且靠你了”，王一博捂着胸口，平时干净整洁的人此时狼狈不堪，黑发贴着汗湿的身子，整个人虚弱不堪。
汪卓成正愁这口气出不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幻出本体长鸣而去，旋在天空，每到之处，便是一抹紫色仙气，围了郑繁星和王一博，独自战斗。
王一博捂着胸口，痛苦不堪。
郑繁星提着鞭子，蹲在他身边看了看他，伸出抽出手来，指尖点着他的眉心，瞬间，他指尖赤色烈焰交织，郑繁星咬住了下唇。
王一博侧了下脸，便断了和他的联系，“繁星，没用的，你不仅缓解不了我的痛，你还会比我更痛。”
郑繁星扶他起来，靠在自己腿上，外界的打打杀杀对于王一博来说，他已经看不清了，肖战，终还是，还你这一份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再次醒来，胸口便再也不痛了，正狼狈的趴在汪卓成的后背上。几人正凌驾于九重天，气流间夹杂着片片冰雪，砸在王一博麻木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一些。
“卓成哥，他醒了”，守在旁边的郑繁星赶紧拍了拍汪卓成的后背，欣喜若狂。
见他二人解释伤痕累累，想必是费了劲，才逃出了那桃林，王一博趴在汪卓成背上，问郑繁星，“那林子怎样了？”
“烧了”，郑繁星忆起刚才的一幕，胆战心惊，“要不是卓成哥叼起你我，奋力一拼，想必我们都死在那里了！刚与你共情，便知你疼痛，这世间情爱姻缘果真让人如此之痛，我便以后也不要了。”
王一博虚弱的抬起手，摸了摸郑繁星的脑袋。
黑云压顶，偶有白光透过云层，这才没了那股莫名的压抑。
“烧了人家仙体，可真够狠的”，王一博喃喃道。
汪卓成默不作声，不与王一博言语。
“卓成，上了这九重天，便是增你一道罪孽，破你百年道行，你且未得道成仙，随时都有天劫来临。且找个林子，让我休息一些时日”，王一博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汪卓成原地旋了几旋，便朝着一处山头去了。
待几人落了地，汪卓成便成了人形，开始捡了枯树枝，自顾自的生火了。
“卓成，你且不必担心，我既接了迟老前辈的衣钵，命定要创立新教的”，王一博虚弱的靠着石头，看着微弱的火苗，喃喃道。
新教？汪卓成皱起了眉，怪不得王一博不细说他承了迟清培什么…愤愤的将树枝扔进火里。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且待我们平了叛乱，我在教在。我必选一传人，卓成你尽管放心。”
“那你接迟清培的衣钵要怎样？”汪卓成生气归生气，便也不至于真的和他无话可说。
“那是阿战的责任”，王一博叹了口气，捡起树枝，和他一起捅了捅火堆。
“你让一个狐狸做分支教主啊？”汪卓成简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这是逆天而为，王一博你疯了。”
“不，这是顺天而为”，王一博指了指夜色天空，“天机不可泄露。”
“好好好，天机不可泄露”，汪卓成不与他辨，“那你断了姻缘，相当于断了子孙，以后哪来的内门弟子，延续教派？”
“我姐姐，没死”，王一博语出惊人。
“圣女…”，汪卓成瞪大了眼睛，“我亲眼看见…”
“她没死”，王一博扔了一堆柴进去，可能是这山涧太冷了，他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
“她在哪里？”汪卓成眼睛都亮了。
“在鲜卑贼人手里”，王一博捏紧了手里的干柴。
刚才还处于兴奋中的汪卓成，一下子没了开心的笑脸，两个人皆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我们一定要救出圣女”，汪卓成握拳砸了下石头。
“所以大成，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有目标的，我并没有任性妄为”，王一博拉着他，握住他的手。
“你确定你没有私心？”汪卓成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他。
“绝无私心”，王一博竖起手掌，起誓。
迟清培的遗志，让王一博有了平教乱以外的更重要的一个目标，那就是，给这个世界上，所有出马仙家，一个名正言顺的教派。
这个重任，是他的，也是肖战的，更是现在追随他，日后将要追随他的仙家，共同的目标。
“我唯一的私心，就是你们”，王一博看着汪卓成，现在还不是向他吐露心声的时候，汪卓成终于萨满教内门，听到以后将要分支出去出马仙家，他肯定一万个不同意。
待到天机到了，那个时候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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