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逢乱世，即使命运如蝼蚁，但仍有人心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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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与琼华的心中所愿背道而驰了。

姚贾毕竟是秦国的四世重臣，以琼华的辈分，哪怕尚在前世，那姚贾也是她的前辈，即便是身为韩国公主的她对着姚贾那也要礼让三分，何况是如今以更小的晚辈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她？

然则，韩非却还是惹了他。

他虽说的确是有大才不错，可对于勾心斗角上的事，却还不如琼华见识的多，姚贾为人心狠手辣，此番借着贿赂赵国宗室和重臣的机会自污，也是为着迷惑那些个看重财货的臣子，此番韩非借题发挥，姚贾怕是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此处，琼华不由得勾了勾唇。

反正韩非横竖都是死，世人都知晓自己同韩非情同兄妹，琼华自然是不能亲手杀了他的，倒是姚贾，若非他的手段一向毒辣，又岂会得到秦国一连四位秦王的信任？又怎会，一步一步的爬上如今的这个上卿的位置？以他的手段，在即便是明知道韩非会借他自污的事借题发挥的情况下依旧能做出这样的事，想来应该也看得出来，韩非的为人。

很快，韩非便不出所料以姚贾贪污之罪进言了王上，王上亦是依着韩非的意思将姚贾从邯郸召回来。然而，在等到姚贾面见王上之后，却并未得到王上的责罚——因为，那是姚贾有意为之。

韩琼华“姚大人还真是将这些赵人拿捏得一无是处。”

姚贾“王后，好像很了解他们啊。”

姚贾有些惊讶。

在姚贾的记忆里，秦国可是很少有来自赵国的臣子的，从前琼华在韩国时，亦是时常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打交道的，更别说与外人交往，可是现下却对赵人的脾性拿捏的十分清楚，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可他也不知道，其实琼华，便是那个年纪轻轻便殒命了的韩少妃，她在赵王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又曾见过赵偃和郭开与王上针尖对麦芒的打过架，自然是已经把赵人的性情摸得差不多了，如今能够如此了解他们，也是多亏了那几年在赵国与人相争的日子，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韩琼华了。

当然，她是不会将这些事情告知姚贾的。

毕竟，她如今已是大秦帝国的王后，大秦那么多的臣子，也不会容忍一个有污点的女子来做这个后位，所以，她不能说。

她只是告诉他，

韩琼华“虽说赵国这几年是愈发衰颓了，可骨子里的那么些许傲骨，本宫还是知道的。”

虽说她嘴上是这么说，但有些事情，姚贾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

他虽说是佩服韩非的才华，也忌惮韩非对自己的威胁，但他们大秦王后的才华和见识，却都是出自韩非之手。听闻，自他从稷下学宫回到母国起，除了在宫里教导王后之外，便时常在私底下与各国臣子和商人来往，想来这些个人情世故，大都是韩非告知于王后，这才令王后渐渐摸透了这些人的一言一行吧？——在他眼里，王后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又在新郑王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想要摸清一个人的品性实在太过容易，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这时日长了，自然也就清楚赵人的性情了。

姚贾“所以，这一次王后召臣和廷尉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见王后拐弯抹角的同他和李斯说了这么多，姚贾终于是按压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开口询问了琼华。

以琼华的脾性，她就不是个肆意妄为的人，她嫁来秦国这么多年，虽说是有能力让王上专宠于她一人，却从未做过什么与前朝大臣来往之事，也从未有过属于祸国妖妃的祸乱朝政之事，姚贾也看得出来，他们的这位王后，只是表面看着强势，但实则也是个心中渴望自由之人，他相信，她这般贸然召见自己和李斯，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这般风险，公然私会朝中重臣。

要知道，姚贾和李斯都是秦王最信任的臣子，秦国自出了赵太后一事之后又有了后宫严禁干涉朝纲的规矩，因而不仅仅是离秋夫人，连芈夫人都与自己的父亲昌平君芈启的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了，独独他们眼前的王后，不仅让王上亲口允诺她可以参与朝堂大事，连她那两位表兄，蒙恬和蒙毅二人亦是受了她的恩惠，近几年来是愈发得王上信任了。

不过，他们到底是年轻一辈，又有着同王上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就连王后都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蒙恬、蒙毅这兄弟二人如今的风头，倒是颇有盖过如姚贾这样的老臣的风头啊。

琼华挑了挑秀眉，道：

韩琼华“韩非最近这段时间，颇有些不安分啊……”

李斯和姚贾不是蠢人，见着琼华这般神情，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了，她冒险召他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后这是已经起了杀心了。

李斯“王后，你……”

李斯惊讶的望着她，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不曾说什么，连带着求情的话也在看到她那冷漠的神情之后卡在了喉咙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韩琼华“廷尉大人不必觉得惊慌。”

琼华抚摸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她立在城墙上，忽然转头，望着城墙底下的万家灯火。

这底下居住的，除了咸阳城中的权贵和臣子之外，还有不少的平民百姓。琼华平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在城中走动，这日子久了，也就渐渐的清楚，这些百姓，家中的男丁大多都已经主动上报前去充了军，留下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看着许多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将将出嫁的新妇没了丈夫，已经年迈的父母没了儿子，琼华看着他们暗自低头抹眼泪的模样，实在觉得痛心。

韩琼华“我只是觉得痛心罢了……”

李斯“王后，是要对韩非下手了吗？”

韩琼华“廷尉大人怕是不知，他，是我那王兄派来间秦的间人。”

琼华忽然收起那一丝丝的愧疚，转身静默的凝望着身边那满脸不可置信的李斯，

韩琼华“此番韩非入秦，说是作为质子前来与秦国和谈，可实际上，却是将秦国内部的消息告知燕国的太子丹和赵国的春平君、公子羽两人……”

琼华原是不想对韩非下死手的，可她的孩子即将临盆，秦国又灭韩在即，她已经等不起了。

她不想让韩非的所作所为牵连到她的孩子。

可李斯到底是念及自己与韩非的同窗之谊，并不想对韩非下死手，便只能求王后能够网开一面，毕竟……那可是她的族兄啊。

李斯“王后，此事，可切莫妄下定论啊。”

韩琼华“我同他自幼便一起长大，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琼华死死的盯着他，

韩琼华“先生，我不是你，我可不会如你这般，心慈手软。”

说完，琼华便不再理会李斯那眼底的波涛汹涌和进退两难，只露出一副十分得体的笑容来，同姚贾道，

韩琼华“这件事，本宫还要劳烦上卿大人去做，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去同他见面……”

姚贾自是明白王后的意思的。

毕竟，他也同王后一样，对韩非起了杀心——只不过，他和王后到底不同，他是从一开始便存了诛杀韩非的心思的，只不过那时候碍于王上的旨意和王后的颜面，他这才没有说什么，现在韩非的所作所为连王后都已经恼怒了，他自然没什么顾忌了。

只是，韩非到底是王后的族兄，除了当年的宣太后之外，姚贾还没见过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会做到如此这般，舍小我保大我的，便想着再询问一下，以免她会后悔。

姚贾“王后当真舍得对公子非下死手？那可是您的族兄啊，王后就不怕，天下人议论王后为保王上残杀手足么？”

姚贾笑着问她。

韩琼华“这不是……还有上卿大人您替我背锅吗？”

琼华笑得端庄又明媚，就像是……韩非的死与她无关一般，

韩琼华“有您和廷尉大人在前面替我挡着，我又何须惧怕天下人的流言蜚语？”

从前赵国那些人骂她是妖妃，且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时候，她都不曾放在心上过，如今为了秦国的江山和自己的儿子，她甘愿做了这个恶人，自然也不怕他们会如何唾骂自己。

毕竟，这个世上，谁也没有王上和她的孩子们重要。

姚贾但笑不语。

他自然知道王后此番召他过来是有何用意的。只是，本来在得知王后召见他和李斯一同前来的时候，他心中尚有疑虑，王后毕竟是女儿身，且这年岁又比王上小上那么一点，这手段自然也比不得他们这些人，且这韩非又是她的族兄，姚贾也怕，她会下不了决心去拔除这个秦国统一六国祸根，可如今看来，是他小看王后了。

他虽是不知琼华这一举动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王上和秦国的将来，但是她如今做下这般，能够亲手舍弃韩非这个兄长来保全秦国的利益的决定，也足够让他敬佩了。

如今的这个世道对女子原就不公，这世间的女子大多都在男人的要求下恭敬贤惠，而王后却是能够另辟蹊径在这个对女子心存偏见的世道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可见她身上的闪光点究竟有多不一样。

——更新完毕——

韩非的盒饭即将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