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厅堂青砖上投下浅淡的光影。白玉堂睡的并不自在,一夜多梦。起身后他推门而出,赶到厅堂时正听见颜查散与随从低声议事,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颜查散贤弟醒了?
颜查散本想不扰你歇息,既然来了,便也知会你一声。
颜查散见他走近,停下话头,将手中的手本递过去。
颜查散今晨卯时,襄阳太守金辉差人送来手本,说已在赤石崖擒获盗首蓝骁,现押在卧虎沟由其手下看守,邀我即刻前往相见。
白玉堂接过手本扫了一眼,指尖划过“蓝骁”二字,眸色微沉。
白玉堂蓝骁作恶多端,金辉既已擒获,却要你亲往卧虎沟相见,未免太过刻意,此去恐有变数。
颜查散我也有此顾虑,只是金辉身为太守,既发手本,我若拖延,反倒落人口实。
颜查散轻叹一声,正欲吩咐随从备马,却见白玉堂已转身走向驿站门口,他只得紧跟其后。
颜查散贤弟这是……
白玉堂我与你同去。
白玉堂脚步未停,声音清亮。
白玉堂你独身前往,若真有闪失,我如何交代,多个人,也多份照应。
二人来到驿站门口,白玉堂抬手唤来衙役,嘱咐其将颜查散的坐骑牵来。随后他抬手将一根手指按在唇边,唇齿轻动间,一声清脆响亮的哨音划破晨空。哨音未落,马厩方向便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那匹平日灵秀温顺的白马驹,竟撒着欢儿从马厩奔出,鬃毛在晨光中泛着柔亮的光泽,几步便跑到白玉堂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背。
颜查散好一匹通人性的宝马!
颜查散有它随行,想必此行也能少些波折。
颜查散见此情景,不禁赞叹。
白玉堂笑着拍了拍白马的脖颈,眼底添了几分暖意。不多时,衙役已将颜查散的马牵来,二人翻身上马,正欲启程,却忽见巷口有一身影,纵马疾驰而来。
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去,白玉堂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道尽头,另一匹白马正朝这边疾驰,马背上小小的身影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他瞳孔微缩,喉间的话蓦地卡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白玉堂…软软!
怎么会是她?
白玉堂下意识怔住,疑心是这几日念她太甚,竟生出了幻觉。可那道身影随着思绪已然又近了几分,粉裙在风里翻飞,连她攥着缰绳的小动作,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真是她!
南宫羽纤远远就望见了那抹熟悉的白,心口的欢喜与想念瞬间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用力夹了夹马腹,她声音带着急盼的颤音,犹自呢喃着:再快点……再快一点!
白马吃痛,蹄声又快了几分,朝着驿站门口的身影奔去。
白玉堂站在原地,只觉得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又酸又胀。这些日子,他刻意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可每到深夜,她的笑脸总会钻进梦里,搅得他辗转难眠。这种想触碰又不敢,想牵挂又只能压抑的滋味,比闯刀山火海还要难熬。
此刻,那日日惦念的身影越来越近,连她额角沾着的碎发都越发清晰可见。白玉堂鼻尖一酸,眼眶竟悄悄红了,泪光里映着她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白玉堂软软!
软软二字轻轻落进耳里,南宫羽纤心口的翻涌再也抑制不住。她单手撑住马鞍,身子骤然凌空飞起,足尖在马背上轻点,像只寻着归处的蝶,直直朝着白玉堂扑去,声音里满是雀跃的软意。
南宫羽纤五哥。
白玉堂眸子猛地睁大,这声“五哥”撞进心里,竟让他瞬间软了半边。她还愿意这样叫他,她没再生气。鼻尖忽然一阵酸涩,难以言喻的悸动顺着心口蔓延开,他不自觉往前迈了两步,张开双臂,稳稳将扑来的人拥进怀中,手臂收得极紧,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南宫羽纤顺势将双腿盘在他腰间,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先前的委屈、赌气,还有得知他偷偷来襄阳时的担忧,在重逢的这一刻尽数消散,那些故意气人的话、伤人的语,都成了过眼云烟,此刻她只想牢牢抱着他,感受他怀里的温度。
旁人只知白玉堂性子淡漠,对谁都带着疏离,唯有对颜查散稍显温和。可此刻他却望着怀中的南宫羽纤,眼神里满是珍视,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既爱不释手,仿佛怕稍一用力就将她碰碎。只见他喉结动了动,带着魅惑的嗓音刚要开口,唇瓣却突然被一片柔软覆住,将未尽的话语尽数堵在了喉间。
白玉堂软软,你怎么来了?
白玉堂你不该唔——
周遭一行人皆看呆了眼,谁也没见过素来冷傲的白玉堂会有这般模样,唯有颜查散心中了然,约莫猜到这小女子便是白玉堂时常挂在嘴边的人。
见南宫羽纤旁若无人地吻上去,颜查散悄然将头扭向一边,心中暗叹:果然如贤弟所说,性子豪爽不扭捏,的确有江湖儿女的洒脱豪情。
南宫羽纤全然不顾旁人目光,只觉此刻天地间就剩白玉堂一人。她轻轻覆上他微凉的薄唇,带着几分急切,吻得专注又执拗。
白玉堂愣了一瞬,回过神后猝然将双臂收的更紧,亦抛却了所有顾虑,理智早已被重逢的狂喜淹没。他抬手扣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全然不管身后还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此刻他只想将日思夜想的人牢牢拥住,用这个吻抚平所有牵挂与不安。
吻了半晌,南宫羽纤才猛然想起周围还站着人,脸颊微微发烫,却又恼他先前瞒自己来襄阳的事。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略带惩罚似的,在他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直到尝到些许血腥味,才松开嘴。
白玉堂嗯——
白玉堂嘴角传来一阵刺痛,低哼出声微微皱眉,与她分开时,才发觉嘴角已渗了血。他望着小家伙眼底的促狭,哪还不明白她的心思,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知道这是在罚他呢。
颜查散见二人终于分开,才猛地记起金辉还在卧虎沟等着,忙抬手敲了敲脑袋,轻咳两声,带着歉意打断。
颜查散咳咳贤弟啊,这去见金太守的事……
白玉堂这才回过神,想起正事,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羽纤从怀中放下,又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才转身对颜查散略带歉意的勾了勾唇。
白玉堂是我疏忽,我同软软说两句就走。
颜查散为兄哪里是这意思,我知道你担心此行有诈,我多带几个人去也就是了。
颜查散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宫姑娘吧?
颜查散既然人家大老远的来寻你,你不陪陪人家怎么说得过去,我这边你就不必担心了。
颜查散故意打趣白玉堂。
南宫羽纤软软是我小名儿,南宫羽纤见过枢密使、襄阳巡按颜大人。
南宫羽纤爽利地承认,随即拱手行礼,动作利落,眼底满是灵动劲儿,半点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
颜查散看着她,心中愈发欣赏,暗道:难怪能把白玉堂这块冰石头焐成温润的玉,这般敢说敢做的性子,实在难得。
颜查散不必多礼,玉堂唤我一声大哥,南宫姑娘若不介意,便也唤我颜大哥吧。
南宫羽纤是,颜大哥。
南宫羽纤脆生生应下。
眼看日头渐高,颜查散记挂着与金辉的约定,不敢多耽搁,与南宫羽纤简单寒暄两句,便转头对白玉堂道。
颜查散贤弟,时候不早我要先去,等回来再好好与你们说话儿。
白玉堂本想随行,毕竟公事要紧,可颜查散一再坚持,他望着身边的软软,终究松了口。
白玉堂好,大哥万事小心。
颜查散笑着点头离去,身影刚消失在街角,白玉堂便俯身将南宫羽纤打横抱起。他转头对一旁的衙役吩咐:关闭驿站大门,若有人求见,便说不在。
衙役们哪敢违背,忙应声去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