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第九回

上回说到哪吒受挫醉酒闹军营，敖丙使计将他送回。而机缘巧合之下，万古神兽鲲蝶不慎食用了真龙气血，幻化为精灵，为使其种族延续，敖丙决心替它找回失落的神丹。

从太子府出来，就着清晨朦朦胧胧的薄雾，敖丙穿过层层半人高的芦苇，走到那日与哪吒相遇的天河边，他将沿途河滩草丛细细找了好几遍，仍是不见书上所画的那种金丹。

敖丙细细回想起那日经历，自言自语道：“莫非，在哪吒那里？”

他在河边站定，面朝那日寻得鲲蝶的水域，见四下无人，便双手结印，口中念动龙族控水咒，将水流陡然引入半空中，他抬头，查看是否有神光踪迹。

“哎呀，晚也闹早也闹，还让不让睡觉了？”一阵苍老声音从水里传出，敖丙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千年獒龟，硕大棕色身躯缓缓浮出水面，其头若树桩，鼻似鹰勾，盖如山包，见了他，张阖着大嘴慢吞吞道：“你这小龙一向安分守己，最近怎么也学那哪吒，愈发调皮了？”

“打扰前辈了。”同为水族，能入天河修行者，必是不凡，敖丙慌忙收手，向它鞠躬赔罪。

“你既得了神丹，本应一日千里，怎生还在这当小兵？”这一百年来，那獒龟天天见敖丙在河边勤奋练锤，知他心有大志，上回撞见他捕鲲蝶，还暗暗在一旁搅起律风旋涡相助。

“不瞒前辈，神丹被敖某不慎遗失，方才搅动河水，也是为了寻丹。”敖丙握拳禀报道：“非敖丙欲占为己有，只是，此丹关乎鲲蝶一族生死存亡……”

“呵呵，什么生死存亡，明明就是一场交易。”老獒龟抬起沉重的眼皮望了望他，一双乌灼灼的兽眼别有深意：“是某些人贪心了”

说完，缓缓掉头往水中游去，泛起巨大的白色水花。

“交易？”敖丙忙追过去，问道：“前辈您要去哪？”

“天地将生巨变，我一介老朽，自然是避一避”

“什么巨变？”

“天机不可泄露”

獒龟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阙下春云外，茂树冬不凋，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

敖丙还欲再问，它已深深潜入水中，划出一道细长水痕，隐匿在了河中央。

“前辈，你若知神丹下落，可否指点一二！”敖丙拢着手在河边大声唤了它许久，獒龟却再也未露面，只好怅然归营。

天色尚早，他蹑手蹑脚推开营门，却发现众人皆是一副彻夜难眠的颓废模样，见了他，郁郁然垂下了头。

“你们怎么了？”敖丙问，

罗大头叹气道：“哥哥无能~眼睁睁看那恶棍将你掳了去！”

刘十三更是紧攥双拳冲到他跟前，忿忿不平道：“昨夜我们去报官，可对方一听是哪吒，立刻就怂了，直摇头说管不了，命人将我们赶了出来！”

“老周跟他们理论了几句，还挨了打！”说完撩起老周衣袍，果然见背上几道醒目的青印。

“抱歉，让大伙替我担心了。”敖丙望着屋内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有对他关心有加的归罗队长、有爱开玩笑但事事冲在前线的老周、刘十三老喜欢在队长前面抢功，但被关禁闭的那三天他却主动在外面守着，一步也不曾离开～还有罗大头、丁祥子，他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二人表面对他爱理不理，背地里却偷偷划船跟在他后面，生怕他迷路……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现在却已亲如兄弟。他思索片刻，鼓起勇气对他们说道：“其实，我与哪吒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一”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敖丙被眼前突然凑近的几张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墙角退了去，支支吾吾半天，众人也没听出个音响来，但转一想哪吒昨晚的癫狂表现，顿时明白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四周静了静，

敖丙脸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呐呐道：“他昨晚喝多了，有些失控，所以才那般无礼，请各位哥哥勿要责怪。

”

“原来早就认识啊？我说哪吒对你怎么怪怪的。”刘十三挠了挠后脑勺，望着小柒突然有点羡慕：能跟大神攀上关系，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 ...其实吧，我一早就看出来了。”营里块头最大的丁祥子突然点着头摸了摸下巴，高深道，

“去你的吧，谁昨晚磨了半宿的刀说要找个机会背后砍他来着？”他的好基友罗大头一如既然地抬起了杠。

“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听说哪吒备受天帝器重，是有名的先锋骁将。他父亲李靖手握兵符，能随时调配三军，权力大的不得了。”

“是啊，没见连大元帅都抢着去巴结着他吗？”

“啧啧啧，小柒儿现在算是攀上高枝了。我猜呀，没多久哪吒便会将你接到太子府去，就凭你俩的关系，还不给你个官当当，你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平步青云”

“可不是嘛，到时候可别忘了你丁哥诶……”

得知真相，一改方才的悲痛气氛，大伙儿顿时兴奋起来，激动得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

“你们不要误会，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毕竟，身份悬殊~”敖丙说完，低下了头。

听到他的话，屋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人神越界的下场，这百年间，大伙在天庭看也看厌了。

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归罗队长突然站了起来，目光沉静地望了他一眼：“跟我来”

便兀自走了出去。

敖丙抬眼望望大家，慢慢跟了出去。

太阳徐徐从河对岸升起，像个红心鸡蛋黄，温暖而明亮，漫天七彩朝霞倒影在清澈宽阔的河水里，归罗穿一身黑衣，二人像走在一副浓墨重彩的画里。

“昨晚没事吧？”

“没事”

归罗队长在河边缓缓蹲下：“你知道吗？你特别像我从前在人间的儿子。”说完，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我是指性格，长相可没你好看。”

“嗯”敖丙点点头，队长长着一张不露自威的方脸，粗眉大眼高鼻梁，很是周正，他儿子的样貌自然不会太差。

“我曾是嶦国的一位将军，也曾立下不少战功，许是杀孽太重，而立过后，膝下才得这么一个独子，他身体羸弱，打小就喜欢写写画画，我却希望他能从武，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将军。他向来听话，便掷笔从武，我替他寻来最严厉的武师，日夜修习武艺...…一学就是五年。”

“后来呢？”

“他底子太差，吃了不少苦，亦落下许多伤，武艺却始终难以精进，可以说连一般的同龄人都不如……他亦明白我背后寄予的巨大期望，愈发拼命，有一次，他在沙场比试中，不慎……”归罗抬脸望向远方，一向刚强的脸上已是难抑的悲痛。

“队长。”敖丙见他悲痛，不免动容，

归罗深深阖目，待再睁开脸色已恢复了平静：“我悔恨不已，在他坟前自废武功，不再杀戮。后遇仙人点化，上了天庭... ...因为他的缘故，我对你也多几分偏爱，哪吒一事，曾令我忧心不已”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向您说出实情。”敖丙望着队长，愧疚道，

“我已替他寻一好人家投胎转世，锦衣玉食，也算了却了心愿。”归罗释怀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发带，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安字，递给他：“这个送给你，他的名字里有个安，平平安安的安。”

“谢谢队长。”敖丙小心接过，倍加珍惜地用手指缓缓抚过那柔软光滑的缎面。

“哪吒虽狂妄，但他一看就是个重情重意之人。”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敖丙望着远处的流云，轻声道：“他好不容易才成了神...”

“你俩都在天庭，又同在军中，免不了总要碰面~”

“我想申请去驻守九天星河，实在不行，就回人间去。”敖丙捡起地上一颗卵石，将它抛回了水面。

“其实，所谓差距，本就没有标尺。”归罗说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曾有人说过，纵使是平凡如尘埃的人，也会是某个人翘首以盼的太阳，勿要灰心。”

“嗯，我再好好想想。”敖丙捧着发带，心中倍感宽慰。

“走吧，该刚出发了。”归罗转身，带着他归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