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美林关外，寒风猎猎。

楚乔坐在案前看着灯火摇曳之下密密麻麻的字迹，那是仲羽亲手所书的，纸上所列不是求救，而是嘱托。

仲羽是个聪明人，从被查出体内含有慢性毒素开始她便已然明白下手者该是何人。是以，她并未听从左宝仓的建议安心修养，而是默默收拾好了行李瞒着众人改道去了尚慎。

但为什么要去尚慎呢？

许是她想将燕北大同会另一半的势力托付于信任之人，又或许她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那人一面。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乌道崖死在了流放尚慎的途中，而仲羽也毒性发作死在了去见他的路上。

楚乔手里握着信，心头与眉间一同皱着，眼眶湿润通红。

仲羽楚乔吾友，见字如吾：

仲羽人生漫漫数十载，终有到头之时，吾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恐大限将至，然身前琐事甚多，不放心者十之八九，恐身后再生枝节，想要托付一二，奈何身边之人力有不逮，多说无益，唯有烦恼而已，只得告知吾友，方才安心。

仲羽大同会乃乌先生所创，后因信任我等，故而托付一二，而今我此番模样，实在难以为继，别无他法，只得求于吾友了......

仲羽大同会不为君王所喜，若是不得保全，散除皆可，但还请吾友念及旧情留其性命，若是可以再照拂一二.......

通篇辞藻皆是恳求之言，楚乔看得泪水翻涌，却又不知为何不肯哭出来，只是含在眼里，欲滴不滴。

看至结尾处，仲羽大约没了力气，字迹渐渐潦草不清，但掐头去尾大约也是明白，仲羽是在劝她，想让她想着当年在长安为质的情分不要与燕洵硬碰硬，以及燕洵虽心境已变，但对她的心思未变，叫她莫要错过云云。

楚乔通篇看完，眉目之间皆是痛色，额角青筋暴起，却又不知对谁，对阿精么？怪他隐瞒并支开了自己？还是怪燕洵？

楚乔满是疲惫的向后靠去，宽大的椅子虚虚的环着她，带着厚实的皮毛一起，而她，却只是一片寒凉......

燕洵，是不是所有与你意见相悖的，你都会抹杀......

楚乔睁开眼，神色疲惫，眼底的倔强与心中一直不灭的信任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楚乔借着烛火将仲羽的书信寸寸烧掉，烟雾缭绕间，楚乔看着窗外被乌云层层掩盖的夜色，又想起当年长安之时乌道崖对她的照拂与救助，合了合眼，将桌上的酒水端起，仰头喝下，而后将剩余的酒水撒于地上，语气无力而疲倦——

楚乔“乌先生，你好走......”

而此时，长安城外，元彻一身薄甲负手而立，宇文玥立于身旁，面色略带无奈。

宇文玥“殿下又何必......”

元彻“放心，我只是来送送你，我一个人来的，又没带兵，怕什么。”

元彻说着便笑了，微微上扬的唇角里带着些许冷淡。

元彻“我现在既无实权，又无能人，那些老狐狸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

他说着转过身，面沉似水的看了宇文玥半响，而后道：

元彻“今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美林关那般寒凉，你那寒毒......”

然而他话还未说尽，便被宇文玥打断了——

宇文玥“殿下。”

宇文玥抬头看着他，黑沉的眼中划过一丝光亮——

宇文玥“殿下还记得我们在边关之时许下的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