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上的寒气还没从甲胄缝里散透,刘邦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却松了三分。他指腹上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蹭过我皮肤,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熟稔——那是君王对“有用之人”特有的拿捏。他那张瘦得见骨的脸绷了七天,此刻终于舒展开,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未干的风沙,却硬是挤出几分笑意,晃了晃手里的青铜酒壶。壶身刻着简单的云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显然是常带在身边的物件,壶口还残留着琥珀色的酒渍。
“小娘子,”他的声音比在帐篷里时软了些,却依旧带着股君王特有的威压,酒气混着呼吸喷在我脸上,“这次解围,你这奇计可是救了朕的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还是良田美宅?”
我心里门儿清——这哪是赏我,分明是探我底细!若是我敢提“官爵”二字,保准被他当成野心家盯死;若是只说要金银,又显得我没见识,以后再想掺和大事就难了。当下我故意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片阴影,声音捏得又软又怯,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委屈:“陛下说笑了,民女不过是随口提了句想法,哪敢要什么重赏?从前在家时,爹常说‘安稳是福’,如今民女无亲无故,只求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小屋,一小块能种点青菜的薄地,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刘邦盯着我看了半天,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鹰隼似的,仿佛要把我心里的念头都扒出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嘴,指节泛着白——那是他盘算事情时的习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捻着下巴上那撮发黄的短须,点头道:“好!朕准了!不仅给你屋和田,再赏你百两黄金、五十匹锦缎,也算补贴你的生计。”
我赶紧屈膝行礼,心里却冷笑——老狐狸,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我?还说什么“补贴”,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可面上却得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声音都带着颤:“谢陛下恩典!民女……民女这辈子都忘不了陛下的恩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刘邦没再提赏赐的事,反而东拉西扯地问起西域的事——问那边的人吃什么、穿什么,问匈奴人的帐篷是怎么搭的,甚至还问西域女子是不是都像我这样“胆子大”。我捡着无关紧要的瞎侃,说西域的葡萄甜得能粘住牙,说匈奴人的马奶酒烈得烧心,愣是没漏半点关于“穿越”或“未来”的实底。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两句“哦?那比长安的粟米好吃?”,可那双眼睛里的警惕,却半点没消,总在我说话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打量我的神色。
没等太阳落山,陈平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他那件月白色的直裾沾了不少尘土,高冠也歪了,系带松垮地垂在耳边,可脸上却笑开了花,进门就躬身喊道:“陛下!大喜!冒顿单于已经下令退兵了!陆贾那边传回消息,阏氏果然在单于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还说咱们送的美人图‘太过娇艳,恐乱军心’,单于才松了口!咱们得赶紧拔营回长安,免得夜长梦多!”
刘邦一听,立马把酒壶往案上一放,“咚”的一声,酒液溅出几滴。原本松弛的肩膀瞬间绷紧,眼神里的慵懒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劲:“好!即刻拔营!让将士们加快速度,务必在三日内赶到长安!告诉樊哙,让他带先锋营开路,谁敢拖沓,军法处置!”
接下来的半个月,可把我折腾惨了。跟着大军骑马赶路,每天天不亮就出发,直到天黑才歇脚。我的屁股都快磨出茧子了,身上那件草莓卫衣也被风吹得发皱,沾满了尘土,活像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乞丐。好不容易在第七天清晨瞅见了长安的轮廓——远远望去,那座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青黑色的城墙顺着地势起伏,最高处竟有两丈多,墙砖缝里嵌着些枯草,却丝毫不显破败,反而透着股历经风霜的厚重。走近了才看清,城墙根下堆着半人高的护城石,城门口守着两队穿玄甲的禁军,甲片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手里的长戟上系着红色的缨穗,每过一辆马车,都要仔细查验通关文牒,连车轮印都要比对半晌。城门楼上挂着面巨大的红旗,“汉”字用金线绣成,风一吹,旗角猎猎作响,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属于都城的威严气。
进了城,更是另一番景象。宽得能容四辆马车并行的青石板路,被车轮碾出了浅浅的沟壑,却被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路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布庄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手里举着五颜六色的锦缎,声音洪亮:“新到的蜀锦!颜色正!料子软!姑娘们快来看看!”;粮铺的门口堆着成袋的粟米,袋口敞开着,露出金黄的米粒,掌柜的蹲在门口,用木勺舀起一把,对着阳光看颗粒饱满度;还有卖胡饼的小摊,炉子里的炭火正旺,烤得胡饼滋滋冒油,香味儿顺着风飘得老远,摊主是个络腮胡的胡人,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喊:“胡饼!热乎的胡饼!”
路上的行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有穿粗布短打的百姓,肩上扛着锄头,脚步匆匆往城外赶;有穿绸缎长衫的商人,手里捏着算盘,跟伙计低声交代着什么;还有穿官服的小吏,腰上系着绶带,昂首挺胸地走着,时不时对路边的百姓点头示意。我坐在马车上,扒着车窗往外看,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就是西汉的长安,没有后世的雕梁画栋,却有着独属于开国初期的鲜活与力道,像一把刚开刃的剑,虽有锈迹,却锋芒暗藏。
回到长安的第三天,未央宫就摆起了庆功宴。刘邦特意让人把我也请去了,还给我安排了件水绿色的曲裾——料子是上好的桑蚕丝,摸起来滑溜溜的,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可穿在身上却勒得慌,束腰的带子紧得我差点喘不过气,远不如我的卫衣舒服。我对着铜镜照了照,镜里的人影陌生又熟悉,水绿色衬得皮肤发白,倒有了几分汉家女子的温婉,只是眼神里的警惕藏不住。
跟着内侍穿过一道道宫门,才算真正见识了刘邦的皇宫。先是外廷的广场,铺着平整的青石板,正中间摆着一对巨大的青铜鼎,鼎身上刻着复杂的饕餮纹,鼎下还留着烧火的痕迹,显然是祭祀时用的。往里走,是一座高大的宫殿,殿门上方挂着块黑漆匾额,上面用金粉写着“未央宫”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透着股帝王的霸气。殿门口立着四根盘龙柱,柱子上的龙纹雕刻得栩栩如生,龙爪仿佛要从柱子上探出来,抓向过往的行人,龙鳞的每一片纹路都清晰可见,是能工巧匠的手笔。
进了殿内,更是气派。屋顶上垂着巨大的鎏金铜灯,灯上刻着宫女举灯的图案,灯火通明,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殿内的地面铺着红色的地毯,踩在上面软乎乎的,听不到半点脚步声。殿的正中间,是刘邦的御座——那是一张用紫檀木做的椅子,椅子上铺着雪白的狐裘,椅背上雕刻着九条龙,龙嘴里还衔着珍珠,阳光透过殿外的窗户照进来,珍珠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御座两旁摆着青铜编钟,编钟上刻着铭文,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殿里乌泱泱全是大臣,一个个穿着黑色或紫色的官服,腰上系着玉带,根据品级高低排列得整整齐齐。他们手里端着玉杯,举着酒杯跟刘邦溜须拍马,声音此起彼伏:
“陛下英明神武,才能破此困局!匈奴小儿不过是跳梁小丑,怎敌得过陛下的雄才大略!”说话的是个矮胖的官员,脸圆滚滚的,是户部尚书,平时最会奉承。
“陛下洪福齐天,此次解围,不仅救了我大汉将士,更是保了边境百姓的安宁,实乃千古明君!”这是太常,头发都白了,却依旧中气十足。
“此次解围,全赖陛下运筹帷幄,臣等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敢居功!”樊哙站在最前面,他穿着铠甲,脸上还有未消的伤疤,声音洪亮如钟,却也学着文臣的样子说客套话。
那奉承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坐在角落的位置,旁边是几个品级不高的官员,他们偶尔会看我几眼,眼神里带着好奇,却没人敢主动跟我说话——毕竟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出现在庆功宴上,本身就透着古怪。我一边假装听着大臣们的吹捧,一边在心里嘀咕:赏我的东西啥时候给啊?别光说不练,画饼可填不饱肚子!
总算等到按功封赏的环节。刘邦端着玉杯,慢悠悠地站起身,阳光透过殿内的铜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那张瘦削的脸多了几分威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殿内的铜钟传得老远,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气:“这次白登解围,除了诸位爱卿尽心尽力,还有位小娘子献上奇策,功不可没。”说着,他示意内侍把一个装满黄金的匣子递给我——那匣子是用红木做的,上面镶嵌着翡翠,打开时,里面的黄金反射出耀眼的光,晃得我眼睛都花了,“这些金银,你先拿去用。至于你要的住处,朕已让人安排在长安北面的桃林,那里栽了上千棵桃树,春天开花时满院都是粉色,景色幽静,离皇宫也近,日后朕若还需你出谋划策,也好派人找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离皇宫近?桃林那地方我进城时听说过,就在未央宫北门的不远处,周围全是禁军的岗哨,进出都要登记,说是“幽静”,实则是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监视!我要是敢有半点异动,保准第一时间被抓包。这老狐狸,赏我东西是假,软禁我是真!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赶紧跪下行礼,膝盖磕在地毯上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谢陛下恩典!民女定当随时等候陛下传唤,为陛下分忧!”心里却把刘邦骂了八百遍:老狐狸,算你狠!这么阴的招都想得出来!
宴会一结束,我抱着装金银的匣子就想溜——多待一秒,就多一分被刘邦试探的风险。可刚走到殿门口,就被陈平拦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神神秘秘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绢纸,递给我:“小娘子,你先看看这个,看完再给我答复。”
我打开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绢纸上写着几行工整的小楷,墨迹还带着点湿润,大意是说,刘邦的谋臣刘敬,感念我“献奇策解白登之围”,想在家设宴招待我,还说等我酒足饭饱,再派马车送我回桃林的住处。
我盯着陈平,心里直犯嘀咕:这刘敬是啥来头?我咋没印象刘邦身边有这么号人?当下我拉着陈平的袖子,笑得一脸无辜,声音还带着点怯意:“陈大人,这刘大人我也不认识,贸然去赴宴,万一我说错话得罪了他,可咋整?要不您陪我一起去?有您在,就算有啥话,您也能帮我搭个腔,免得我出洋相。”
陈平皱着眉想了想,手指在袖袋里捻了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也好,我陪你去一趟,省得出啥岔子。刘敬这人虽有智谋,却有些固执,你性子直,别被他绕进去。”
坐上车,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刘敬不就是后来给刘邦出主意,让汉朝跟匈奴和亲的那个家伙吗?他原本叫娄敬,因为劝刘邦定都长安,被赐姓刘,后来又提出“和亲”政策,算是刘邦身边的重要谋臣。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找我干啥?难道和亲这事儿,还想拉我入伙?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汉朝跟匈奴和亲,都是挑宫女冒充公主嫁过去,我一个庶民,地位还没宫女高,咋轮也轮不到我啊!这么一想,我又放下心来,靠在车座上,美滋滋地等着吃席。
马车驶出未央宫的范围,周围的景象渐渐变了。青石板路变成了土路,两旁的宫殿换成了民宅,偶尔能看到几个小孩在路边追逐打闹,手里拿着麦芽糖,笑得一脸灿烂。刘敬的府上在长安的东市附近,不算特别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虽然没开花,可枝干遒劲,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院子的角落里还挖了个小池塘,池塘里养着几尾红色的鲤鱼,水面上飘着几片荷叶,风一吹,荷叶轻轻晃动,溅起细小的水花,旁边还立着个小小的假山,上面爬着青苔。
客厅里摆着一张红木案几,案几擦得锃亮,上面摆满了酒菜——烤得金黄的整鸡,鸡皮脆得能听见响声,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蘸料,是用蒜泥和醋调的;炖得软烂的排骨,用青瓷碗装着,汤汁浓稠,飘着几根翠绿的葱花;还有一盘盘切好的酱肉,肥瘦相间,油光锃亮,香味儿都快飘出二里地了。旁边还放着一壶米酒,酒壶是白瓷的,上面画着花鸟图,看着就精致。
刘敬一见到我,就赶紧迎了上来。他约莫五十岁出头,身材微胖,肚子鼓鼓的,穿一件藏青色的直裾,腰上系着根黑色的玉带,玉带扣是黄铜做的,不算名贵。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看着就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好人。他握着我的手,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里全是恭维:“小娘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白登之围能解,全靠你那奇计,老夫听了都忍不住佩服!要是我有你这等才智的女儿,做梦都能笑醒!”
陈平也在旁边帮腔,手里端着酒杯,笑容温和:“是啊,小娘子不仅有胆识,还有治国之才,实在难得。老夫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女子有这般见识。”
听着俩人的吹捧,我都快飘上天了。手里的筷子就没停过,一会儿夹块鸡肉,鸡皮脆得咬在嘴里“咯吱”响,肉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一会儿啃口排骨,肉质软烂得一抿就化,汤汁鲜得能鲜掉眉毛;一会儿又夹起一片酱肉,肥而不腻,咸香适中。刘敬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倒酒,那酒是上好的米酒,甜丝丝的,喝起来没什么劲儿,我也就没客气,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就觉得头晕乎乎的。
酒过三巡,我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刘敬却突然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他那声叹气,又长又沉,像是有满肚子的愁绪,瞬间把桌上的热闹气氛都压下去了。我心里冷笑:来了来了,终于要扯到正题了!
“小娘子,”刘敬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忧国忧民的沉重,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你说咱们汉朝跟匈奴总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每次打仗,都要征调几万将士,耗费几十万石粮食,劳民伤财不说,老百姓也不得安宁。这北边的边境,就没安生过几天,去年冬天,匈奴人还抢了云中郡的粮食,杀了不少百姓,你说这可咋整?”
陈平在旁边悄悄给我使眼色,眼角往下压,意思是让我别接话。可我偏不——既然你想套我话,那我就顺着历史说,看你能耍啥花样!当下我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故意装作一副“随口一说”的模样,语气轻松:“这还不简单?和亲呗!”
刘敬和陈平都愣了,俩人齐刷刷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惊讶。刘敬还往前凑了凑,追问:“和亲?小娘子细说!”
我接着说:“皇亲国戚肯定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匈奴人,毕竟匈奴那边条件差,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住的还是帐篷,哪有长安舒服?那就找个宫女,认作公主,嫁给冒顿单于不就行了?你想啊,现在冒顿是咱们汉朝的女婿,他总有死的那天,等他儿子当了单于,那就是咱们汉室的外孙。外孙还能跟外公作对吗?这样不用打仗,就能让匈奴慢慢臣服,既省了粮食,又少了伤亡,多划算啊!”
我这话刚说完,陈平就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都沉下来了,手里的酒杯在案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估计是觉得我多嘴,怕我惹上麻烦。可刘敬却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端着酒杯,手都在抖,酒液洒了不少在衣襟上也没顾上,快步走到我跟前,声音里满是兴奋:“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老夫活了五十多年,见过的能人不少,可像你这样能参透这等长远之策的,还是第一个!更何况你还是个女流之辈!要是你是男儿身,老夫立马在皇上面前为你谋个一官半职,让你辅佐陛下,可惜啊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说着说着,他居然抹起了眼泪,用袖子擦着眼角,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惋惜呢。
我心里却在吐槽:怕不是后悔没生个有本事的儿子吧!嘴上却得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赶紧站起身,对着刘敬躬身:“刘大人过奖了,民女不过是随口胡说,当不得真。”
陈平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刘敬,天色也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赶紧让人给小娘子拿些衣服被褥,送她回桃林吧。要是耽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可不好办。”
刘敬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让人去打包礼物——几匹上好的锦缎,有大红的、宝蓝的,上面绣着精致的花鸟纹;两盒点心,一盒是芝麻糕,一盒是杏仁酥,闻着就香甜;还有一床绣着莲花的锦被,被面是浅粉色的,莲花纹绣得栩栩如生,一股脑地塞进我的马车里。
坐上车,我还在琢磨刘敬那反常的举动——他真的只是因为“赞同和亲”才这么激动吗?还是有别的目的?他那眼泪,看着假得很,倒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路过未央宫北门时,我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宫墙上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映着青黑色的墙砖,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与冷清。
陈平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严肃:“小娘子,以后别再乱说话了,尤其是和亲这事儿。这是朝堂大事,不是你一个庶民能掺和的。今天还好是刘敬,他虽固执,却无坏心;若是换了旁人,把你的话添油加醋传到陛下耳朵里,说你一个女子妄议国政,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我心里一动,问:“陈大人,刘敬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问和亲的事?”
陈平叹了口气,点头道:“陛下早就想跟匈奴缓和关系,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法子。刘敬这几日正琢磨和亲的事,估计是听说你能想出白登解围的计策,觉得你或许有想法,才设了这宴。你刚才那番话,怕是正合他意,接下来,他肯定会在陛下面前提和亲的事,说不定还会提你……你自己小心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提我?他不会是想让我去和亲吧?我可不想嫁给冒顿那个老狐狸!马车继续往前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刘邦的猜忌,刘敬的算计,还有那个远在草原的冒顿,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我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