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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雪路追悔·激将情生

饲虎

冒顿勒着马站在雪地里,指尖还残留着银鞘小刀的寒气——那是他昨夜攥了半宿的物件,刀鞘上被他捏出几道浅痕,像他此刻拧巴的心绪。他心里反复掂量着呼延邪的话——“代价就是独宠她”,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四个月来,他的目光就没从这女人身上移开过。可“像汉人一样宠她”,他做不到,也不敢做。

汉人男子把女人捧在手心,掏心掏肺,最后却被磨掉了野性,连战场都不敢上。他是匈奴单于,要的是横扫草原、称霸南北,若是被一个汉女摸透了心思,日后岂不是要受她摆布?胡人的血性,怎能折在儿女情长里?

“罢了,走就走吧。”冒顿咬着牙,腮边的络腮胡随着下颌绷紧而抖动,调转马头准备回营地。可刚走没几步,心却像长了腿,不受控制地往车队方向跑。他猛地拽住缰绳,马首人立而起,前蹄在雪地里刨出两道深痕。他翻身下马,捡起雪地里的银鞘小刀,又从怀里掏出那柄汉女送他的匕首——刀鞘上还刻着她亲手画的小狼,线条歪歪扭扭,是她刚到草原时,借着帐内烛火熬夜刻的,那时她指尖被木刺扎破,还嘴硬说“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盯着两柄刀看了良久,喉结滚动了几下,眼底的冷硬渐渐融出一丝裂缝。

远处的朴氏缇看得直皱眉,他那张常年被风沙吹糙的脸皱成一团,扯着嗓子对呼延邪喊:“单于不是说放弃了吗?这又是折腾啥?想让阏氏回来就明说,扭扭捏捏的像个汉女!”他腰间的弯刀随着说话的动作晃荡,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衬得他语气更急。

波里耶也附和,他比朴氏缇矮些,却更壮实,肩膀宽得像座小山:“就是!不就爱个女人吗?难不成爱了她,单于就不是咱们胡人了?”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在他看来,喜欢就抢,抢不到就打,哪来这么多弯弯绕。

呼延邪叹了口气,他比冒顿年长几岁,眼角的皱纹比冒顿更深,此刻眼神复杂地看向冒顿的方向:“你们不懂。单于爱她,却怕这份爱让他失了心性。他既要霸权,又想要真心,哪有这么好的事?”他手里的马鞭轻轻敲着马鞍,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波里耶和朴氏缇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他们是武将,只懂厮杀,不懂这爱恨交织的弯弯绕。

而车队里,我蜷在马车角落,裹着厚厚的毛皮,那毛皮是冒顿之前让人送来的,说是漠北最暖的狐裘,可此刻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块冰。和冒顿的过往,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斡难河冰面上他抱着我喊“小母狼”,那时他的胡茬蹭得我脸颊疼,却暖得让人心慌;王帐里他给我吹伤口,粗粝的指尖碰得我皮肤发颤,眼神里却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软;还有昨夜,他伏在速兰纳身上,对我露出的那抹挑衅的笑,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眼睛发酸。

刻骨的甜和锥心的痛搅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

突然,车队停了下来。车轮碾过雪地的咯吱声戛然而止,我心里咯噔一下,掀开帘子一角一看,就见冒顿骑着马,挡在车队前面。雪落在他的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盐,可他浑然不觉,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的马车,那目光穿过风雪,烫得我心口发慌。

“单于为何叫停我们?”刘敬掀帘下车,他穿着中原官员的锦袍,在一片苍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扎眼,脸上带着谨慎的笑,拱手作揖时,手指都在悄悄发抖——他怕冒顿反悔,更怕这匈奴单于一时兴起,把车队全扣下。

冒顿没看他,只冷声道:“我有话跟阏氏说。”他的声音比寒风还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说完,不等刘敬应答,就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厢里很窄,他一进来,带着寒气的腥膻味就裹住了我——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混着雪的冷、马的汗,还有常年征战留下的血味。我别过脸,盯着车厢壁上的木纹,不想看他。

“跟我回去。”冒顿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我……我愿像汉人男子一样宠你。”

说完,他飞快地别过脸,耳根居然有些泛红,藏在络腮胡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我偏看见了——这个在草原上杀人不眨眼的单于,说这话时竟像个怕被笑话的少年,像是说这话丢了多大的人。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昨夜他对速兰纳的温柔,指尖拂过速兰纳发间的耐心,此刻全都变成了刀子,扎得我心口发疼。他对速兰纳是“宠”,对我呢?除了蛮横的占有,除了野兽般的折腾,还有什么?

“你喜欢速兰纳,对吧?”我猛地伸手,揪住他的络腮胡,狠狠拽了一下。他疼得皱紧眉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我却没松手,声音里满是嘲讽,“既然喜欢,就留在她身边啊!我嫌你这胡人恶心,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漠南!”

“你若想打中原,尽管来。我回西域,再也不跟你有半分牵扯!”

我推着他的胸膛,连踢带踹地把他撵下马车。他的胸膛硬得像块石头,我推得手都疼了,才把他搡出去。帘子“啪”地落下,隔绝了他的目光,也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念想。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再也忍不住,伏在车厢的小桌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哭我自己傻,哭我偏偏爱上这个根本不懂爱的胡人,哭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甜,终究抵不过他的野心和凉薄。

哭声透过帘子传出去,落在冒顿耳里,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站在雪地里,任由寒风刮在脸上,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水珠往下淌,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心里又疼又怒——他没想到,昨夜的一时冲动,居然让她恨到了这个地步,连他放下自尊的妥协,都成了她眼里的笑话。

三十七年了,他从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当年娶头曼的女人,不过是为了权力;对速兰纳,不过是因为她懂事,从不惹麻烦。可对她,他会想起她啃烤羊时沾得满嘴角油的样子,会记着她受伤时逞强的眼神,会在夜里摸黑进她的帐,就为了看她睡得安不安稳。可她呢?贪得无厌,想要他的独宠,还想驯服他的野心。鱼和熊掌,怎能兼得?

冒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野心。

“走吧。”冒顿翻身上马,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红了耳根的人不是他,“回营地。”

朴氏缇和波里耶跟在他身后,谁都没说话——这个结果,他们早就料到了。单于的心,一半在草原,一半在霸业,女人从来都只是锦上添花。

回去的路上,风雪渐渐小了。呼延邪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单于,既然你放弃了,不如过些时日,我修书给汉室,用一匹宝马把阏氏换回来?”

这话一出,冒顿和另外两人都猛地停了马。马受惊似的刨了刨蹄子,雪沫子溅了一地。

波里耶指着呼延邪,气得手都在抖,他那张圆脸涨得通红:“好你个左屠耆!我就说你老提‘代价’,原来是你自己想占便宜!你早就对阏氏有贼心了吧?”他跟呼延邪共事多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此刻只觉得被老友摆了一道。

朴氏缇也沉下脸,他本就不苟言笑,此刻更像块寒冰:“阏氏是单于的女人,你也敢肖想?”他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里满是警告。

呼延邪却一脸坦然,甚至还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和蔼:“单于自己放弃的,我为何不能要?况且,阏氏能跟单于生死与共,定是匹热烈的母狼,我喜欢。”说完,他还故意瞟了冒顿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像在说“你不要,自然有人要”。

冒顿的拳头“咔嗒”一声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稽粥那小子之前就对她图谋不轨,被他按下去了,现在连呼延邪都敢打她的主意!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们一个个疯了似的抢?

可他不能发作——呼延邪是他的左屠耆,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当年他杀头曼夺位,呼延邪是第一个带兵支持他的。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跟他翻脸,只会让其他将领寒心,得不偿失。冒顿只能把怒火憋在心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呼延邪突然调转马头,作势要往车队方向追:“汉人本就看不起她,才把她送来和亲。我现在追上去,用千里宝驹跟刘敬换,他肯定愿意——中原缺良马,良马是战争根本,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他的马嘶鸣一声,前蹄抬起,眼看就要跑出去。

朴氏缇嗤笑,他撇了撇嘴:“一匹马就想换阏氏?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阏氏再怎么说,也是汉室送来的人,体面还是要的。”

“你不懂。”呼延邪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笃定,“汉室用她换了三个月的太平,自然也愿意用她换一匹能增强战力的宝马。对他们来说,她本就是枚棋子,棋子换良马,稳赚不赔。”

雪地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草原的呜咽声。冒顿没说话,可握着缰绳的手,却越来越紧,指节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连掌心都被勒出了红痕。

呼延邪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又问:“我若真把她换回来,单于愿意给我们主婚吗?”他这话问得极轻,却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冒顿最痛的地方。

“你敢!”

冒顿猛地回头,眼底的狼性彻底爆发,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稽粥睡过她,已是奇耻大辱,现在呼延邪居然也想染指?还要他主婚?简直是在剜他的心!他勒转马头,对着车队的方向,策马狂奔——他不能让呼延邪把她带走,更不能让她落在任何人手里!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看着冒顿的背影,朴氏缇一把搂住呼延邪的脖子,笑得满脸佩服,连声音都放低了:“左屠耆,你这激将法太厉害了!这下单于肯定能把阏氏带回来!”他刚才还真以为呼延邪要抢阏氏,现在才反应过来,老狐狸是故意说给单于听的。

呼延邪笑着摇了摇头,调转马头往营地方向走:“他本就没真的放弃,我不过是帮他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他啊,就是嘴硬,心里比谁都在意。”

“那你不等他回来?”朴氏缇喊道,看着冒顿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个黑点消失在风雪里。

“他回来,也是晚上了。”呼延邪回头,眼里满是了然,“他现在心里只有阏氏,定会把人带回来的。我们回营地等着就是——顺便,把速兰纳那女人,送远点,省得回来碍眼。”

雪地里,冒顿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像一阵风,追着车队的方向去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小母狼带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刚才的理智、刚才的决绝,在呼延邪的挑衅下,全都碎成了渣。他终于明白,比起霸权,他更怕失去她——怕她落在别人手里,怕她给别人生孩子,怕她看着别人的眼神,像当初看他一样亮。他甚至想,就算真像汉人那样宠她,又能怎样?只要她在,霸业慢点又何妨?

马车里,我还在哭,眼泪把衣袖都打湿了,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擂鼓似的敲在心上。我心里一动,掀开帘子一角,就看见冒顿骑着马,飞快地追了上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缕沾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满是焦急,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像怕丢了最珍贵的宝贝。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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