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草原上的星星还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我就已经醒了。手指攥着锦被的一角,掌心全是冷汗——今天是忽里台大会,是我要在胡人群雄面前立威掌权的日子。说不害怕是假的,我不过是个穿越来的普通人,以前在现代连公司年会发言都紧张,如今却要站在一群杀人如麻的胡人面前,争那泼天的王权。
“不过是个雕丝女,懂点历史又能怎样?”我坐在榻上,小声呢喃。乱世里保命都难,还要跟这群茹毛饮血的胡人斗权谋,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万一话说错了,他们扯旗造反怎么办?万一冲上来把我从白骨王座上揪下来,乱刀砍死怎么办?到时候我死了是小事,冒顿的颜面、他好不容易稳住的王庭,都会跟着一起崩塌。
越想越慌,我索性起身,在帐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连带着心跳也越来越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又在瞎琢磨什么?”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身后环住我的腰,带着熟悉的膻腥气和草原汉子的粗粝。冒顿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刚睡醒的沙哑,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莫要担忧,有我在,定护你周全。今日你就放开了说,即便不成,你还是我的大阏氏,谁也动不了你。”
我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一阵发烫。冒顿就是这样,有时像个憨直的孩子,会因为我跟稽粥多说一句话就吃醋;有时又像头凶狠的狼,屠敌千里时眼睛都不眨;可此刻,他眼里的温柔,却能把我所有的恐惧都熨平。
“你可知,你让我掌权,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伸手,指尖划过他下巴上的胡须辫,“胡人向来轻视女人,更何况我是汉人。他们不会服我的。”
“服不服,不是他们说了算。”冒顿握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是霸道,“我冒顿的女人,凭什么不能掌权?你帮我打赢四国之战,替我挡过刀,比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匹夫强百倍。今日谁敢放肆,我就屠他全族!”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史书里的那些雄主——杨坚信任独孤皇后,李治倚重武曌,耶律阿保机离不开述律后。只有真正的雄主,才会把权力分给自己认可的女人,因为他们知道,好的伴侣从不是附庸,而是能并肩作战的战友。冒顿或许不懂什么叫“二圣临朝”,但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我最极致的信任。
“好。”我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在他唇上深吻了几口,“今日会上,我必拼死说服他们。就算能力有限,也绝不辜负你。”
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定的决心。我开始穿衣洗漱,冒顿则在一旁收拾自己——他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卒的皮甲,戴了顶宽大的皮质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口鼻和下巴上的胡须辫,活脱脱一个不起眼的带刀侍卫。
“这把刀,你拿着。”冒顿将他那把象征单于权力的弯刀递给我,刀鞘上镶嵌的狼牙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此刀是王权,你拿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我接过刀,指尖微微颤抖,眼眶却红了:“老匹夫,今日就劳烦你好好侍奉我了。”说完,我凑过去,在他唇上又吻了一下,像是在交换某种誓言。
旭日东升时,我们走出了王帐。向北走了六里地,就到了北校场。远远望去,校场四周已经坐满了人——胡人的将领们穿着铠甲,腰间别着弯刀;文官们穿着锦袍,手里拿着竹简;还有八大部族的首领,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里满是审视。
而校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白骨王座,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散发着阴森的杀气。王座的底座和椅背全是用人骨拼成的,每一根骨头都泛着惨白的光;两侧的扶手,是用十几个头颅堆砌而成,空洞的眼窝对着天空,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王座下的三层阶梯,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骨,走上去都会发出“咯吱”的轻响。
我知道,这是冒顿故意安排的——胡人死后,会用俘虏的人头陪葬,以此彰显战功。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反抗他的下场,就是变成这王座上的一根骨头、一个头颅。
“别怕,跟着我。”冒顿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安抚。
我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一步步向王座走去。腿脚还是忍不住发颤,不是因为害怕那白骨王座,而是因为台下那些目光——有轻蔑,有愤怒,有怀疑,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走到王座前,朴氏缇和波里耶已经侍立在两侧。看到他们,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这两个人是冒顿的死忠,有他们在,至少不会有人当场对我动手。
可我刚坐上王座,屁股还没坐稳,台下就炸开了锅。
“单于何在?!”一个部族首领猛地拍案而起,声音洪亮如雷,“为何让一个丑陋的汉女坐在单于的王座上?”
“胡人王权,岂容一个汉女篡夺?!”另一个将领也站了起来,指着我怒骂,“左右大将,你们为何不诛杀此女,反而护着她?难道你们也想谋反?”
“把这贱奴拖下来!乱刀砍死!”
骂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涌来。我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弯刀,刀锋对着天空,声音尽量放得沉稳:“单于抱病在榻,今日的忽里台大会,由我暂代主持。诸位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激动。”
“暂代主持?”刚才那个部族首领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我看你们是谋害了单于,想取而代之吧!一个汉女,也配在我们胡人面前指手画脚?左右大将,你们若还有点良心,就该立刻斩了此女,给单于和全族一个交代!”
“对!斩了她!斩了她!”台下的人纷纷附和,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手摸向了腰间的弯刀。
愤怒瞬间冲上头顶,那些污蔑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下台,冒顿紧随其后,像一道影子,始终护在我身侧。
我走到那个部族首领面前,举起弯刀,刀锋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我帮你们胡人打赢了四国之战,救了无数胡人的性命,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反而污蔑我谋害单于?”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今日谁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必宰了他全族!你们以为,没有单于的命令,我敢坐在这里吗?”
我太清楚了,跟这群胡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只认权力,只服暴力。你越是软弱,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只有比他们更狠、更霸道,才能让他们畏惧。
我给冒顿使了个眼色。
冒顿瞬间会意,抽出腰间的弯刀,动作快如闪电。只听“噗嗤”一声,那个部族首领的头颅就滚落在地,鲜血喷了一地,溅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啊——”台下的人惊呼起来,不少人直接抽出了弯刀,眼神里满是怒火,看样子是要跟我们拼命了。
我却丝毫不慌,转身走回王座,重新坐下,将弯刀放在腿上,语气冰冷:“都坐下。今日的大会,是来商议国事和军事的,不是来让你们闹事的。谁再敢蛮横,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看向朴氏缇和波里耶,微微点头。
两人立刻抽出腰间的鞭子,大步走向台下。“啪!啪!”清脆的鞭响在空气中回荡,凡是还站着的人,都被他们一鞭子抽在身上。朴氏缇和波里耶是胡人中出了名的悍将,手里的铁骑更是草原上的精锐,没人敢真的跟他们硬碰硬。
没过多久,台下的人就都乖乖地盘腿坐下了,再也没人敢嗷嗷乱叫,只是看向我的眼神里,依旧满是不甘和愤怒。
我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我主持会议,不强求你们服从。现在,愿意服从我的,坐到左边的席位;不愿意服从的,坐到右边的席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自己选。”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就动了起来。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呼啦啦地跑到了右边的席位,左边的席位上,只有呼延邪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冒顿——这老家伙居然没忍住,低着头,肩膀不停颤抖,显然是在狂笑。
“笑什么笑!”我在他耳边低声骂了一句,脸都红了。
冒顿赶紧收住笑,凑到我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没事,慢慢来。他们现在不服从,等会儿就会服了。”
我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台下:“既然诸位大多不愿服从我,那也没关系。今日的会议,我还是会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我只说两点,其一为国立威,其二为军事谋划。”
我顿了顿,故意停了下来,吊足了他们的胃口。台下的人虽然坐在右边,却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们虽然厌恶我这个汉女,但也想知道,我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样。
“先说国事。”我继续说道,“如今匈奴刚打赢四国之战,看似强盛,实则隐患重重。咱们胡人向来靠厮杀掳掠为生,可掳掠来的东西,总有吃完的一天。一旦没了掳掠的目标,部族之间就会因为争夺物资而内斗,到时候不用汉人来打,咱们自己就先乱了。”
说到这里,我又停了下来,看向台下。果然,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是草原上的老人,经历过部族内斗的惨烈,自然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说,该怎么办?”一个文官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好奇。
我心里暗暗得意,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我看向那个文官,缓缓说道:“要富国,不能只靠掳掠。咱们草原上有牛羊,有皮毛,有战马,这些都是汉人需要的东西。咱们可以跟汉人通商,用牛羊皮毛换他们的粮食、布匹、铁器。这样一来,不用打仗,咱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物资,部族之间也不会因为争夺物资而内斗。”
“通商?”台下的人议论起来,有人皱着眉,显然是不赞同,“汉人向来狡猾,跟他们通商,咱们会不会吃亏?”
“吃亏?”我冷笑一声,“咱们有战马,有铁骑,汉人想要咱们的战马,就得乖乖跟咱们通商。若是他们敢耍花样,咱们就率铁骑南下,踏平他们的城池。通商是为了让咱们的族人能吃饱穿暖,是为了让匈奴更强盛。诸位想想,是愿意让族人饿着肚子打仗,还是愿意让族人安居乐业,同时拥有更强的铁骑?”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人脸上的敌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思考。我知道,他们已经被我说动了——没有哪个部族首领,不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吃饱穿暖,不希望自己的部族能更强盛。
冒顿在我身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满是赞赏。
我继续说道:“再说军事。四国之战后,咱们虽然胜了,但也损失了不少兵力。接下来,咱们不能再盲目征战,要先休整兵马,训练新兵。同时,要派人去打探周边部族和汉人的动向,做到知己知彼。等到咱们的兵马休整完毕,粮草充足,再一举南下,夺取更多的土地和物资。到时候,整个草原,乃至中原,都会是咱们匈奴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激昂,眼神里满是坚定。台下的人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了,不少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那是对权力、对土地、对强盛的渴望。
突然,一个部族首领站了起来,对着我抱拳道:“阏氏所言极是!我愿意服从阏氏,支持通商和休整兵马!”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右边席位上的人纷纷站起来,对着我抱拳:“我等愿意服从阏氏!”
我看着台下的人,心里一阵激动——我做到了!我不仅没有被他们砍死,还说服了他们,赢得了他们的支持!
冒顿在我耳边,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就知道,我的小母狼最厉害。”
我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阳光透过帽檐,洒在他的脸上,我能看到他眼底的温柔和骄傲。
就在这时,朴氏缇突然走到我面前,低声道:“阏氏,沮渠亚娜和她的儿子宿赫,带着一批族人,正在校场外围闹事,说要见单于,还要诛杀您这个‘汉女妖妇’。”
我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