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端州的查案终了,首恶连同从犯共计十人,桩桩罪证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任谁也无从辩驳。此前牵涉其中的乔婉,已被削去封号,一道旨意发落冷宫,从此高墙深院,再无出头之日。
余下十名案犯,太子殿下南玄戈早已遣人手自京城出发,至端州后将人尽数押解回京。经大理寺审明定罪,最终判了斩立决,待秋日问斩的旨意昭告天下时,端州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快,积压多日的怨愤总算随这桩公案的了结,散了大半。
…………
夜府
夜墨一回府,便径直往墨竹轩而去。院门口,侍女桃夭见他来,忙敛衽躬身行礼,轻声
桃夭二少爷,您是寻王爷?
夜墨颔首,沉声道
夜墨王爷呢
桃夭仍躬身回话
桃夭回二少爷,王爷正在内室喝药。
夜墨我去看看
夜墨言罢,抬步便要入内,又回头对桃夭道
夜墨你且退下吧
桃夭依言应了声
桃夭是
……………………
夜墨掀帘入内室,未及开口,便见南梓麟反手一掌风袭来。他身形微侧避过,面上毫无愠色,只抬手擦了擦唇角,缓声道
夜墨麟儿,怎的一见我便动手?
南梓麟:四王爷(白了一眼)
明显转移话题
#南梓麟:四王爷此次多亏有你,不然端州百姓还要多受些苦楚。
夜墨心头猛地一跳,抬眼时,撞进南梓麟含笑的眼眸,那笑意浅淡却真切,竟让他一时忘了如何应答,只僵着身子,讷讷道
夜墨是……是臣分内之事
#南梓麟:四王爷嗯
南梓麟:四王爷府衙克扣的粮款能追回来,那些藏在暗处的猫腻能揪出来,你暗中查访时没少费心思
#南梓麟:四王爷这份功劳,该记在你身上
夜墨王爷言重了
#夜墨臣不过是遵陛下旨意行事,既与王爷同赴端州,自当尽心查案
夜墨若说功劳,王爷以游玩为名牵制府尹,你前往村落调查,这份功劳,臣可不敢独领。
#南梓麟:四王爷……
夜墨不知
夜墨端州一别……不知王爷此番与臣相处,于臣,可曾有半分好感?
话出口的瞬间,他甚至不敢直视南梓麟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他既盼着那声肯定的答复,又怕听到意料之中的婉拒,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连风掠过耳畔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南梓麟只是沉默
夜墨见他沉默,心头那点侥幸被翻涌的不甘吞噬,竟不管不顾地往前凑了半步,呼吸几乎要落在他颈侧。
#夜墨麟儿,你倒是说啊
话音未落,南梓麟腕间已寒光乍现,灵蛇鞭直接甩出去,鞭梢带着凌厉的劲风直逼夜墨面门。夜墨瞳孔微缩,下意识后掠数步,黑色便衣被鞭风扫过,下摆裂开一道细口。他望着南梓麟眼底的冷意,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涩意
夜墨王爷竟又要对我动真格?
南梓麟握着鞭柄的手微微泛白
#南梓麟:四王爷夜墨,退回去。再越矩,我对你不客气
南梓麟:四王爷本王说的‘不客气’,不是玩笑
#南梓麟:四王爷你是我皇兄的伴读,是修罗王,可在本王面前,首先是臣。君臣有别,亲疏有界,你若再往前一步,休怪本王用灵蛇鞭教你何为‘规矩’
南梓麟:四王爷现在,退回去
夜墨听到这一句话笑了,对笑了,他笑自己卑微到此,还是得不到他一句好感
夜墨是了,我早该知你的性子
#夜墨你若无心,便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便是陛下亲点头允了婚约,我也捂不热你的心
夜墨先前御书房冒失求娶,原是我昏了头,以为拼上所有能换你半分侧目。如今才懂,那般行径不过是自讨没趣,反倒让你愈发避着我,对吧,麟儿?
#夜墨我这般放低身段,连句‘有好感’都求不来,倒真是……可笑得紧。
夜墨(又重复一句话)可笑啊,简直是可笑。
#夜墨我夜墨在外是能令江湖朝堂颤栗的修罗王,在你面前却连句‘有好感’都求不得。为靠近你,放低身段做你大皇兄的伴读只是为了可以靠近你,冒死求陛下赐婚,到最后只落得你举鞭相向,还有对我动手,与我打斗、避如蛇蝎
夜墨这不是可笑,是什么?
#南梓麟:四王爷……
夜墨所有人当我是疯子,当我是傻子
夜墨所以呢?
#夜墨他们说我疯,说我傻,我都认。可只要能守着你,能再看你一眼,便是被天下人骂作疯子傻子,又有何妨?我只问你,麟儿,这般疯魔的我,在你心里,就当真半分分量都没有?
南梓麟:四王爷没有
南梓麟:四王爷我只当你是兄长,是小时候那个总护着我、有求必应的夜墨哥哥。幼时都会抽时间来宫里陪我练枪,陪我练箭骑射,那些情分我记在心里,可也只限于兄弟、君臣的情分
#南梓麟:四王爷从无半分逾矩的心思。
夜墨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得几乎要碎裂,喉间爆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眼底翻涌的情绪瞬间失控
夜墨兄长?谁他妈要当你哥哥!艹
夜墨从前抽时间进宫陪你练枪,你要什么便给什么,事事有求必应
#夜墨我若不是存了别的心思,疯了才会对你这般纵容!
夜墨你倒好,只当是兄弟情分,把我这些年的心思全当笑话看
#夜墨好!真好
南梓麟将灵蛇鞭彻底收进袖中,指尖轻轻拢了拢衣摆,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南梓麟:四王爷所以呢,你要如何?
南梓麟:四王爷若你认下兄弟情分,过往种种我可以当作从未越矩,往后仍以旧友相待;若你仍要执迷不悟,非要破了这君臣、兄弟的界限
南梓麟:四王爷那便休怪我用玉龙令牌调京畿卫,断了你再靠近我的可能。
#南梓麟:四王爷选吧,夜墨。是守着旧日情分,还是要闹到两败俱伤
夜墨猛地踹向身旁廊柱,木柱发出一声闷响,他眼底翻涌着怒火与绝望,声音里淬着冰碴子
夜墨你妈的,你现在想跟我翻脸了是吧!
#夜墨先前我求陛下赐婚,原想着或许能先婚后爱,可你呢?你这冷冰冰的模样,哪半点像有‘爱’的样子?
南梓麟眉梢微蹙,语气更冷,带着几分不耐的疏离
南梓麟:四王爷我何时要过‘爱’?
#南梓麟:四王爷于我而言,情爱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费心纠缠不过是多此一举
南梓麟:四王爷夜墨,你若再揪着不放,休怪我不留情面。
夜墨我算是知道了,你变脸比翻书还快
#夜墨先前在端州,你待我温和,与我同查案、共进退,我竟傻得以为你对我终于有几分不一样的感情。结果呢?
夜墨那些温和全是你伪装的,我却傻乎乎全信了,现在想来,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次日,南梓麟已经来到了马厩的木栅栏,南梓麟站在棕马旁,指尖勾着缰绳。他足尖轻点马镫,单手撑着马鞍翻身而上,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滞涩。
刚坐稳,胯下棕马便不安地晃了晃脑袋,鼻尖往地面凑去,似要啃食脚边的嫩草。南梓麟手腕微沉,攥着缰绳轻轻一拽,声音带着几分的沉稳
#南梓麟:四王爷别急着贪嘴,先陪本王跑上两圈
可棕马偏不听劝,依旧固执地低头,他无奈地加重力道,缰绳在掌心绷得笔直,棕马吃痛,猛地抬头嘶鸣一声,前蹄轻轻刨了刨地面,总算安分了些。南梓麟松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缰绳上的纹路,眼底添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南梓麟:四王爷倒是比从前更顽劣了,再这般闹,往后便少给你带甜草料
说罢,他手腕微松,放缓了力道,棕马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耳朵
南梓麟这才扬手挥鞭,“啪”的一声脆响划破马场上空。马儿当即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镞般狂飚卷尘,径直向北而驰,身姿飒沓如流星。真正的策马奔腾狂奔,而他掌心攥着缰绳随马蹄起伏,不过片刻便绕着马场跑了两圈。
待他勒紧缰绳停下时,棕马还在刨着蹄子喷气,他刚缓了口气,那马却又固执地低头,鼻尖一个劲往草地里蹭。南梓麟无奈,只得再度拽起缰绳,棕马吃痛抬首,可他手劲稍松,马脑袋便又往下垂,反复几次,倒似在跟他较劲一般。他轻啧一声
#南梓麟:四王爷刚跑痛快了,又惦记着吃草吗?
棕马脑袋又往下沉,鼻尖都快蹭到草叶,南梓麟无奈,只得再度攥紧缰绳往上拽。指尖刚感受到马颈的力道,那畜生却偏要犟着劲往下挣,这般拉扯反复两三次,他才恍然发觉,这马的性子,竟比他自幼养大的“乌骓”还要调皮几分。
先前“乌骓”虽通人性,却素来温顺听令,哪像眼前这匹,仗着几分机灵,专挑他手劲松时耍小性子,倒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他较劲
南梓麟手上动作顿了顿,眼底漫开些浅淡笑意,无奈又纵容
#南梓麟:四王爷罢了罢了,便允你吃两口,可只许两口
说罢松了缰绳,棕马立刻低头,飞快啃了两口嫩草,倒像是怕他反悔一般。
棕马啃得正欢,压根没把“两口”的约定放在心上,草叶还挂在嘴角,脑袋又往下埋。南梓麟无奈拽紧缰绳,力道不大,却足够让它停下动作。
棕马猛地抬头,一双马眼瞪得溜圆,嘴里还嚼着半截草,耳朵耷拉下来,竟透着几分茫然无措——像是没弄明白,前一刻还允它吃,怎么转眼就拦着了,那模样,活脱脱一副“我做错了什么”的懵逼模样。
南梓麟被它这神情逗得指尖微松,又忍不住绷住脸,轻斥道
#南梓麟:四王爷说好只两口,怎的还得寸进尺?
南梓麟,这位身姿挺拔的小四王爷,小字麟征,身高,同样是长八尺,玉立,一站一立之间皆显露出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感。当与夜墨并肩而立,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场便愈加凌厉而不可忽视。他骑在马上的身影,犹如画中走出的传奇人物,银鞍映衬着棕马,在风中飒沓如流星一般掠过天际。高马尾被风扬起,宛如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俊美得浑然天成,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凛冽与沉稳。他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天之骄子,也是战场之上一呼百应、无人可敌的战神。夜墨有难时,他不惜孤身一人,策马千里前去营救。或许最初他对夜墨并无太多私情,但在这刀光剑影的厮杀间,在共同面对生死的一次次较量中,那份情谊早已悄然滋生,并深深扎根在鲜血与尘土交织的疆场上。这份情感,是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拼杀出来的,炽烈而真挚,无须多言,却足以撼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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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四爷,从来就不是那种娇羞怯懦的小姑娘,也绝非需要他人庇护的弱质少爷。他身怀绝世武功,既能挺身而出救下夫君夜墨,也能果断出手,制敌于瞬息之间。战场之上,他更是纵横无忌,出征杀敌如入无人之境。早已无需什么男主来拯救,更不必用深情对望的老套桥段来点缀他的故事——那些情节,终究不过是过时的陈词滥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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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梓麟腕间微沉,勒紧缰绳稳住躁动的棕马,左手攥着鞍桥借力,足尖轻点马镫的瞬间腰身一拧,整套翻身动作毫无滞涩,仅靠左臂与马镫形成单边受力支撑,身形稳稳落于马背。
待骑到马厩前,他单手控缰勒停马匹,翻身下马时依旧干脆,只抬手将缰绳递与马夫,沉声道
#南梓麟:四王爷好生喂些精料,再添些温水,今日它跑了远路。
说罢,便将缰绳递到马夫手中,看着棕马被牵入厩中,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