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惠面露恍惚之色,而后她愈发的失魂落魄,“是已经验过尸了。”
尽管蓝箬不曾见过曹惠验尸的利落与精准,不比苏无名和独孤遐叔更感到悲凉。
但此种情景下,她又不是没有心肝之人,心里自然也是一阵感伤。
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选苦命人。
被独孤遐叔道出真相后,曹惠踉跄着往回走,“验尸实录,可呈县令,凶手可找到……”
话音未落,曹惠便向后仰倒,若非苏无名和独孤遐叔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她还真就要直愣愣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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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遐叔和苏无名把曹惠架回了房间,蓝箬跟在他们身后,看到屋里桌子上有茶壶,就随手试了试水温,已经凉了。
蓝箬看了眼形容枯槁的曹惠,不由软了心肠,说:“我去换壶水来。”
苏无名微微颔首,旋即目送蓝箬走进了厨房。
虽然这位蓝姑娘身份不简单,脾气秉性也不是良善之辈,但从这件事上来看,她还是有慈悲心的。
在蓝箬不知道的时候,苏无名心中对她的警惕已经消去了三分。
不一会儿,伤心过度的曹惠便睁开了眼睛,但神色还是木木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蓝箬没贸然去动曹惠,只是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她想喝伸手一够就是了。
独孤遐叔出声劝慰:“白发送黑发,乃是人间至苦,但事已至此,您还是要节哀顺变才是。”
“拾阳女仵作曹惠,验尸二十余载,皆还命案真相。”曹惠幽幽开口,“我儿不是被他造的泥俑所刺!”
“县令不去捉凶,来我家干什么?”
曹惠言语之间不乏怨怼,但也难怪。
独孤遐叔一开始说话就不好听,现在说得再好也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独孤遐叔被问得语塞,看了看苏无名和蓝箬,小声说出自己的判断:“她的精神,就是时而正常,时而失常。”
苏无名心好,还点点头应和了独孤遐叔的话,但蓝箬就直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
独孤遐叔没看到蓝箬的表情,他接着问:“您儿媳妇春条没回来吗?”
曹惠冷声道:“她?我儿一死,她就更疯了!”
独孤遐叔怔了一怔,“这……何意啊?”
“嫌弃我儿是仵作,每日争吵,还总往外跑!”曹惠说罢,阖上双眸,像是心累到了极点。
苏无名此时却走上前,温声道:“仵作不属于公廨之人,既非官,亦非吏!当有了凶案,才会被叫来。”
“验尸所得又少得可怜,因常与尸体打交道被认为有损阴德,故,不受人尊重。”
“然!”苏无名话锋一转,“仵作在探案中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推测作案时间、还原作案手段、找寻作案凶器,都得依靠仵作,正所谓位卑而任重!”
苏无名这一通发自肺腑的话,不仅引得蓝箬侧目,更深深打动了曹惠,她不由看向苏无名:“你如此了解仵作?”
苏无名长叹一声,又谈起仵作的困境:“很多人不愿意与仵作为邻,很多地方还要求仵作家要用黑色的木料做门,以示区别。”
蓝箬不由想到独孤家的大门,的确是黑色的。
她之前以为是独孤家家资不丰,只能用这样被平常人嫌弃的木料,却不想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不由拧起眉头:“真是欺人太甚!也不想想,若有一天他们家有人出了事,还不是要仵作来还他们真相?”
“也就是独孤羊和老人家与人为善,看得开,若换做是我,非抽他们一个皮开肉绽!”
曹惠听到蓝箬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不闻一丝欢喜,只让人觉得凄凉,“女郎心善,可是生于仵作之家,不能考取功名,若是女子也不容易找到好婆家。”
“这样的人家,除了忍耐还能如何?”
曹惠撑起身子,看着苏无名和蓝箬,现在还算清醒的她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人跟那县令不一样,他们一个是真的体谅仵作的不容易。
另一个虽没有那个叫苏无名的感同身受,可也是真的怜惜他们的处境。
是以,曹惠愿意多跟他们说几句,“遇到您二位这样善心之人,我也就不怕丢人了。”
“春条虽好,但我儿的死,她怕是脱不了干系。”
苏无名和蓝箬对了个眼神,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他们蹲下身,仔细听起曹惠的话来。
曹惠道:“她有个弟弟叫春山,半个月前他来找我,说是那珍宝斋的东家董好古勾引他姐春条,他看不惯便打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