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里静悄悄,刚从烟火烨袅的人间回来,就越发觉得天界的清冷。
她在殿外停住脚,盯着窗锦上透出的那一点烛光。又止不住地想,他啊,总是这样,总是一个人,总是一个人夜里坐着,静静地看着别人热闹。他坐拥天界,却依然一无所有。
而她啊,也总是这样,总是站在殿外,总是透着层薄锦去望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瞧着就好了,她不愿做更多奢望,有些心思一见光便会腐臭不堪,令人厌弃。
从前她会在夜里默默陪着他,后来她明白,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陪伴,而是那个人的目光,哪怕只有一瞬的停留。
她和他都一样,卑微到骨子里的爱。不同的是他将心血淋淋的剖开,递出去才发现是不被需要的。而她连递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从前每每想到这,她的心会揪着痛,如今,痛着痛着便好了。这大概就是命数,事已至此,全然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纠结的。
邝露陛下,臣复命。
润玉回来了,如何?
邝露陛下送的礼物小殿下很是喜欢,盼着陛下能去呢。
润玉如此便好
只有在讲到小棠樾的时候,他时常蹙起的眉尖能真心实意的展开。
邝露水神仙上与火神殿下一切安好。
他点了点头。
邝露陛下,其他无事,臣且告退。
#润玉邝露,你过来,与我磨墨。
磨墨这等事,她已是许久不做了。从前她还是夜神仙侍,常彻夜与他磨墨,写文章。如今她已位列仙班,而非仙侍。今天陛下是怎么了?
她勺了一匙水浇在砚台上,恍惚间案前那人还是夜神。那时她心里还没有这么多事,只想着眼前人。而眼前人所想之人,远在天边。
润玉你已许久不曾做这杂事了。
邝露正走神,冷不防润玉冒出这一句来,一转头对上那双熟悉又清明的眸子,心上仿佛某一角忽然间碎裂。她猝然跪下。
邝露侍奉陛下乃臣本分,臣知近日有所倦怠,陛下若……
润玉闻言,按下手中山河笔,眉头紧锁
润玉本座并非怪罪你,你的才干非止于这小小的璇玑宫,只是本座已习惯你为本座磨墨,这空荡荡的璇玑宫有些研磨声也是好的,你起来吧,我何时要你跪我。
说毕他垂下眼睑,可眉头却未松开。
邝露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她咬紧几欲颤抖的嘴唇再没勇气去看他一眼,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润玉原以为你跟随本座多年,天界中唯有你最懂……
口中漫出一股血腥味,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晓得胸口好似被人撕开了一般,不能再动一分。她缓缓抬起眼,明明那么近,眼前人却像天边月般雾里看花隔一层。
她不懂他?原来他一直都在这样认为的。可笑的是她自以为是的觉得很懂他。连他皱一下眉,整一下衣襟,她都自以为是地懂他在不高兴什么。原来她是不懂他的。
长夜漫漫,漫至天边无尽头,今夜怎会如此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