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莫邪站在彩虹桥上往姻缘府的方向张望。整个天宫静悄悄的，只那一处热闹非凡，不时地有仙人们进进出出，有好些竟是百年间也不曾过一面的。

他望得心痒痒，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仿佛静止了的璇玑宫，顿时想起了天帝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他打了个激灵，好似兜头浇了盆冷水，作罢了。遂摇着头叹了一声，迈步走了去。

莫邪上元仙子不在，陛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璇玑宫都快成冰窖了。

他突然顿足，将手从长袍中伸出，掐指算起来，旋即吃了一惊

莫邪竟不到一年了，这时间过的真快。

他将手背在身后摇着头踱着步子，

莫邪一百二十年，唉，眨眼间，眨眼间…

布星台上星河浩渺如烟波，这里没有白昼，在阳的另一面，随日出而斗转随日落而星移，千千万万年移出了人间的沧海桑田。

润玉就在这沧海桑田里静静坐着，白日里的布星台还是昨夜的模样。

他不懂，为何偌大的天宫，他就偏偏喜欢窝在这冷冷清清的一角，喜欢这尘埃里孤寂的味道。“合该我是万年孤独的命理。”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在观星柱上又刻下一道痕。

刻毕，将视线顺着柱子慢慢上移，触目一片密密麻麻的刻痕，四万多条。

他淡淡地看着，眼底却泛起了波澜“日子又近了”

像是过了很久，他终于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眼神却像是穿过了千万里，看到一片冰天雪地。

日月来回交替了一遍又一遍，交替出了观星柱上四万三千八百道刻痕。

“日子到了”润玉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她的样子忽而在眼前清晰，他记得是刚到璇玑宫的样子，笑盈盈的。他是怎么记得的？

北极冰原上经年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润玉身后的大氅在空中猎猎作响。而他无知无觉般杵在残破的阵前。

莫邪险些被那罡风吹的睁不开眼，恍惚中，他觉得天帝安静地好似冰原上的一块坚冰。他不敢再去看那仿佛冻住的背影，于是转过头去看阵中的黄岐仙人。

黄岐仙人陛下，老臣已经查看过了，身祭阵是被人破坏的，上元仙子的仙体不知所踪。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有人破坏了身祭阵将仙子带走，或是仙子自己醒来，从阵内强行破出...

黄岐仙人讲了什么，其实润玉一点都没听进去。来的时候，心里被三分忐忑，两分急切，一分近乡情怯还有四分隐隐的欣喜塞得满满当当，现在，却是空得干干净净。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陛下，“我算什么天帝呢？”他自嘲地想。

他就忽然觉得疲惫得要命。

黄岐仙人陛下，仙子或许已经醒了。

天寒地冻里，润玉不知道这一句话是怎么飘进他的耳朵里，他只知道那一刻他搭建起的所有失望和茫然因着这一点微末的希望而分崩离析。仿佛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足以继续的借口。